第二天天剛亮,楊特助慘白著一張臉走了進來,懨懨地跟江姝打了個招呼,就找了個角落渾身虛軟地補覺。
江姝關切地看他“村長那個墳洞,我就說你住不慣吧。”
楊特助眼睛發紅,心中悶悶地想著,當時也不知道村長的陋室是一個墳啊!一個賊大的墳,裡麵挖空,鋪著稻草,儘管村長說這是個荒了三十多年的空墳,那也很挑戰心態啊!
尤其是他晚上崩潰至極,想找boss發發牢騷,卻發現一點信號都沒有,那種孤立無助之感幾乎要把他壓垮。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哆哆嗦嗦從陰冷的墳裡鑽出來,心中暗暗決定,這次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讓自己大boss給杏花村出資建幾排大平房,如果boss不肯……那建議他也來墳裡躺躺!
直到被通知吃早飯,楊特助的魂才回來一部分。
他腳步虛浮地走到村子裡的露天處,那裡擺了十幾張破破爛爛的大圓桌。此刻正有各種各樣的素菜擺上桌。
江姝懷裡抱著貓,此刻便給一人一貓介紹本地風土人情“我們村每次擺席都在這個地方,今天一天都隻能吃素,但我們村的豆腐和白菜其實都還不錯,等會你們多吃點——下次我辦升學宴,就可以整幾桌肉,到時候又請你們來。”
楊特助邊走邊看,白天入眼皆荒蕪,並沒有晚上那般嚇人。但放眼望去,果然如江姝所說,四周的山脈大片大片營養不良的焉黃色,像是被抽去了一層靈氣。
“我拍個照,回去給boss看看,成立個植林項目組。”楊特助拿出手機。
江姝提醒“拍山林可以,不要拍我們村子裡的那些杏花樹——村長說那是我們村的風水寶樹,要偷偷養著才能旺村,一旦被外人知曉,要倒大黴。”
楊特助心想,都淪落到住墳堆了,風水寶樹也沒見著發揮它的力量啊!
他打了個哈哈,隨意掃了掃周圍的樹。這才發現,每家每戶的門前——包括村長那個墳洞門口,都有一株很粗壯的杏花樹。而那些杏花樹上,飄動著密密麻麻的紅綢帶,成了貧瘠村子裡的唯一亮色。
而一個很破爛的茅屋前,一株似乎有好幾十年樹齡的杏花樹剛剛被一群村民砍斷,江同學的母親正在將上麵的紅綢帶收集起來裝進一個籮筐。
楊特助好奇“這個,有什麼說法?”
“我也不太懂。杏花村的村民,從進入杏花村的第一天,就要親手種下一棵半人高的杏花樹。然後隔三差五,就會掛紅綢上去……”江姝指了指全村的“豪宅”——唯一的一個泥胚平房,“那是我家,門口的杏花樹是我媽媽親手種的,聽說我有多大,就種了多少年。它不是最高的,但它是全村紅綢最多的,村裡人每次路過我家門口,看到那些紅綢帶,可羨慕了——但我到現在都不明白他們在羨慕什麼。”
楊特助也不明白。
他又指了指那棵被砍倒的樹“既然你們村這麼重視杏花樹,怎麼又砍了?”
“那是二爺爺的樹。”江姝語氣低落兩分,“村裡誰死了,誰門前的杏花樹就會被砍掉,紅綢陪葬,樹乾會被做成他的墓碑。”
楊特助感歎“一村一俗。杏花村的風俗還挺彆致。”
江姝懷裡,fy太子爺化成的豹貓,輕輕抖了一下。
他昨夜是和未來的嶽母大人共度的。
江流雲和李二娘熬到天快亮的時候,突然對江姝說“年紀大了,熬不住。”
然後讓村裡其他人好好陪著孩子說話,兩人結伴離開靈堂,說要回去補下覺。走的時候順帶把女兒的寵物貓也薅走了,說李二娘家裡鬨鼠,帶回來鎮壓一下。
於是,他的貓生也經曆了一場和楊特助截然不同的深夜驚魂。
細節這位太子爺已經記不清了。
當時的夜很黑,伸手不見五指。
肅殺的春風裡藏著鐵鏽的味道——很腥,很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