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老爺子和老太太年紀大了,白天忙了一天,已經睡下。
女人們借著月光縫縫補補,教家裡的女娃女紅,男人們坐在院子裡侃大山順便修理農具。
大哥李虎當年是有個從軍夢的,但是被老爺子三腳踹成了莊稼漢,至此人生過了大半,每每回憶起來,全是遺憾。
此時的大哥正拿著塊石頭磨著糞叉子,大侄子李亮蹲在一邊兒拽著叉子把,固定好位置。
大哥李虎嘴裡頗為中二地念叨著,“方天畫戟,有我無敵。若我年輕二十歲,必當重返沙場”
李平安苦笑道,“大哥,你這不應該叫方天畫戟,應該叫鏜鈀,或者三叉戟。”
老大瞪了眼乾活總是走神的李虎,抬頭對跟老二肩靠肩的李平安,失落道,“彆管什麼戟,反正你大哥我現在就是個沒本事的農家漢,阿弟受苦我幫不了忙,家裡窮,我也幫不上啥忙。”
“驢日的人生,真窩囊!”
二哥李嘯見大哥這麼窩囊,笑嗬嗬地說道,“不不不,大哥,我覺得你這話說得有失偏頗,你看著三根尖刺了沒,就像是我們三兄弟,隻要我們在一起,就能”
大哥幽幽地說道,“就能更好地掏糞麼?”
老二笑道,“掏糞怎麼了?城裡的掏糞郎哪個不是家裡有點浮財的?”
李平安笑著說道,“我也覺得掏糞挺好,我記得小的時候,二哥的夢想就是做個掏糞的男孩。讓我們”
都要唱起來了,李平安閉嘴了,差點跳頻。
一邊兒的光棍漢李亮拽著糞叉把很是無趣,聽到父親和叔父們說話,忍不住湊了過來,“二叔,你們是三根尖刺,掏糞無敵手,那我是什麼啊,我也想為家裡出一份力。”
老二嘴裡叼著一根枯草,看著大哥手裡正在打磨的三叉戟,“你也很重要,沒有你,咱們家就完了”
“啊!?”李亮臉上露出笑容,“我那麼重要啊!”
“因為你是握著戟把的人啊,沒有你,這大戟沒法揮舞啊。”二哥壞笑道。
“爹,你看,你看,我二叔說我有用呢。”李亮握著糞叉把的手瞬間有勁兒了。
一邊兒乾活的大哥李虎一腳就踹了過去,“蠢貨,你二叔罵你呢!”
李平安笑得前仰後合,幾個後知後覺的娃娃也笑得嘎嘎的,按照昔日李平安的習性,肯定是要大罵一番粗俗的,但是現在的他可不是那麼品行高潔的人。
關鍵是還挺有意思。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一堆大老爺們不就該葷段子齊飛嗎?
一家子正玩鬨著,外麵忽然傳來了打罵的聲音。
“狗日的,你給我跪下!竟然敢欺負平安,我看你是想上天!彆說平安你拿你家地裡東西,拿了又怎麼著?你竟然想跟他打架,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二丫姐,彆打了,我錯了。實在是李平安光著兩條腿,站在我地邊兒上,太惡心了”
“你還胡說八道!我揍死你得了!”
李平安推門走了出去。
他認出來了,門口正在對著李四瘋狂輸出的女人,是村裡趙屠夫的女兒,身材寬闊,性格潑辣,偏偏一見到李平安就走不動道,有一股子花癡勁兒。
自從李平安嫁到宋家做了上門女婿之後,李家就主動跟她斷了來往。
誰曾想,自己這剛回來,趙二丫竟然又來了。
他有些了解為何出身於寒門小戶的李平安可以做上門女婿了,這張小白臉這麼多年過去了,還能讓人念念不忘。
哎,人生寂寞如雪,李平安啊,李平安,你也就這張臉,讓我稍微滿意一點了。
這二丫也是這有本事,一把殺豬刀,嚇得李四都尿褲子。
關鍵是,他李平安是那種需要女人出氣的男人嗎?
李平安起身往外走,身後還跟著大哥和二哥,李亮手裡拿著戟把。
趙二丫一看李平安,立刻就換了笑臉,“平安弟弟,你快過來看,俺給你出氣!”
“說,嚇著我平安弟弟,怎麼賠償!”趙二丫一扭頭,對著李四又是一腳。
“這是我家裡的口糧,我拿出來八斤,賠償給平安兄弟。”李四哭著從懷裡掏出一個糧袋子,“二丫姐,彆踹我了,我知道錯了。”
趙二丫瞪了他一眼道,“算你識相!”
說著提著糧袋子,“平安弟弟,你快收著這糧袋子,我知道你剛回來,日子肯定不富裕,這八斤米你先收著,以後誰要是再欺負你,你跟我說,我剁了他!”
“二丫,你這是何必呢。我”想起往日的一幕幕,李平安覺得很對不起人家,遂麵露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