貶謫嶺南時,煢煢一人。
回歸長安時,除了滿頭白發,無任何收獲。
甚至當地的士族、豪強大戶,連一個送行的人都沒有。
此時的蒲大人,表情很是落寞。
在鎮子邊緣的詩牌(一種古代文人寫詩的牌子)長亭處。
李平安和李嘯注目相送,這位已經禁不起折騰的老縣令,猶豫了半天,也沒有寫出什麼像樣的詩句,最後長歎一聲道,廢物,還不如白香山那個喜歡佶屈聱牙的老廢物。
說著,忍不住看了一眼送彆的李平安和李嘯,“小子,回吧,你我相識一場,也算有緣,他日若是到長安,可報老夫蒲盤的名號,保準無人敢為難你。”
這種話李平安是絕對不敢信的,若是這位老父母真的有這般本事,何至於被貶謫嶺南?
怕是在長安,不報他的名號還好,報了無期得變死刑。
不過,李平安也能看得出來,老縣令一人歸去長安,沒有知己送行的內心苦楚。
當下將腰間適才準備送彆時,讓李雲買來的酒葫蘆,遞了過去,“老父母,你來此地推行王道教化,自然觸犯當地家族的利益,臨行前無人送彆,再正常不過了。”
“不過,你的努力,並非無人看在眼裡。”
“學生彆無長物,見此地古道長亭,青草依依,風景很是優美,學生贈您一曲,以壯離彆吧。”
老父母意味深長的看了李平安一眼,接了李平安的酒葫蘆,道了聲謝了,轉身揮手離彆。
嘴裡喃喃道,“一個考了六次,都沒中舉的笨蛋,能做出什麼曲子?老夫可得走快點,彆一會兒聽吐了。”
而恰在此時,李平安的調子響起。
“長亭外,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酒儘餘歡,今宵彆夢寒。”
老縣令的步伐從急匆匆,到變得緩慢,最後停下腳步,仰頭看了一眼逐漸落下山的太陽,最終轉身細細地看了李平安一眼。
拿出酒葫蘆,小小的抿了一口。
喃喃自語道,“李平安,宋氏前贅婿,這世道緣分妙不可言,你或許永遠不會知道,你這一曲,救了你滿門性命啊。”
說罷,不再停留,拄著拐杖,踽踽獨行。
“老父母走好!”李平安高聲道。
老縣令並未回身,隻是伸出手掌,緩緩地搖了搖。
李嘯站在李平安身邊兒,一雙招子死死地盯著老東西離去的背影。
心裡止不住的疑惑,僅僅是一麵之緣,便送出十貫錢,真的有意義嗎?
見二哥愁眉不展,李平安笑道,“咱們家寒門小戶,好不容易找到那麼個人物,彆管如何,能蹭一下便蹭一下,彆的不說,單單是這封書信,便值了。”
“況且咱們家雲兒,有朝一日去長安科舉,若是有人能夠照應一二,總比盲目的投卷要好許多吧?’
當然,李平安還有一個點沒跟李嘯說,那就是這位昔日反賊暗殺名單裡的縣令大人,真的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
若不是他更多的時間,用在跟當地的世家豪強爭鬥,於民而言,不顯山不漏水罷了。
此外,還有一點,一個小小的縣令,若是沒有點重要性,至於被反賊惦記?李平安上一世是個商人,最為敏銳的便是其嗅覺。
他覺得,自己這十貫錢,或許是他來到大康之後,第一筆有意義的投資。
聽了李平安的話,二哥李嘯終於放棄了半路去打劫一番,將錢票搶回來的念頭,但依然擰著眉毛,“咱們家一大堆拖油瓶,本來就吃不飽,又來個昆侖奴,你看看他這大塊頭,得多吃多少飯。”
“不會的二哥。”李平安安慰道,“能被知縣挑中的昆侖奴,能差到哪裡去,即便是做不成生意,也能讓他幫咱們種地。”
“男子漢,大丈夫,總不能整天隻在田間地頭忙活,咱們要將時間和精力抽出來,去做更有意義的事情。”
二哥點了點頭,但還是說道,“那他要是不好好乾活,咱們可得趕緊把他賣了!”
李平安原本以為二哥會糾結那十貫錢,沒想到他反而更心疼花了三百文買了個昆侖奴。
二人回到適才所在,此時的昆侖奴的身體狀況恢複了許多,李平安招呼李雲去再買一碗羊肉湯和兩個胡餅過來。
那昆侖奴一聞到肉味,鼻子就開始抽抽,嘴裡念叨著,“餓,餓,餓。”
李嘯的臉都青了,拉著李平安的手說道,“老三,你瘋了,這吃食咱們都舍不得多吃。”
李平安苦笑道,“我倒是想省錢,你看看周圍還有幾個攤子賣飯?”
說著,便將胡餅撕碎了,泡成一個個小塊,然後將羊肉挑出來,讓李雲吃,自己則低著頭,一口一口地喂著眼前這昆侖奴,像是喂一條瀕死的大黑狗。
過了許久,昆侖奴臉色終於正常了一些。
昆侖奴見主人不見了,先是茫然地看著四周,他以為自己是被主人拋棄了,嗚咽的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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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嘴裡大口嚼著羊肉,還不忘把手裡的芝麻粒也塞進牙縫裡,皺眉道,“這昆侖奴不會是個傻子吧?”
“這是契書,你現在已經是我的奴仆了!”李平安晃了晃手裡的契書。
那仆人眼前一亮,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換了主人了。
有些羞愧地撓了撓頭,然後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一臉感激的說道,“謝謝主人救我。”
李平安讓他起來,“你會說多少漢話。”
昆侖奴撓撓頭,“一點點。”
“你叫什麼名字?”李平安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