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魏尚這種世家子來說,鄉野的星空美不勝收。
無數的星辰,璀璨至極,點亮了夜空。
馬車行走在鄉間道路上,耳畔可以時不時地聽到蟲鳴鳥叫。
在得知萬魚齋被抄了,萬魚齋掌櫃死於非命,就連後台周縣尉都遭了大難,無數商人,就像是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一樣,見七裡堡暫時處於觀望狀態,就索性在村子外紮了個帳篷。
老村長家和老李家的門檻兒都被登壞了,人來人往的絡繹不絕。
老村長和李平安家老爺子,都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了,就沒享受過這等待遇,又是說好話,又是送禮的,主打一個沒完沒了。
跳下馬車的魏尚跟李平安走在鄉間的小道上,得知準備飯菜還需要一段時間,便跟著圍著村子大致的轉了轉,畢竟他是甲方,需要對七裡堡的荒涼和貧窮有個大致的了解,期間看著那麼多商販,忍不住對李平安說道,“平安兄弟,我可是給你擦了不少屁股,這烏鱧說什麼你都要賣給我啊!”
李平安淡淡的笑了笑,“價格合適,我又為什麼不賣給你呢?”
吃了定心丸的魏尚,跟李平安路過一戶人家的時候,扒著人家的籬笆院往裡看,他看到一個寡婦,從鍋裡拿出一個硬邦邦的餅子,用小刀硬生生地切成了七八塊,然後小心翼翼地分給家裡的孩子。
幾個孩子也不嫌棄那雜糧餅子粗糙,難以下咽,從母親手裡接過餅子就是一頓狼吞虎咽。
吃完了之後,還端起大碗的野菜湯,咕咚咕咚地往肚子裡灌。
此情此景,讓魏尚感覺很匪夷所思。
他活了大半輩子,也經常跟村裡人打交道,但是這等情景還真的是頭一次見。
他想起來,他小的時候,家裡的大人們總是告訴他們,要學會勤儉節約,不肯讓他們過奢靡的日子,說什麼男子漢,要磨煉。
但那也是每一餐都有肉吃,有軟軟的,香噴噴的饅頭吃。
如果再早幾年,他覺得,他很有可能問出那句,為何他們不吃肉呢之類的話。
但是在民間打磨的這幾年,讓他成長了不少。
一瞬間,他也明白了,為何李平安能忍受天大的誘惑,堅持要自己在村裡辦作坊了。
對於他來說,辦作坊可能是費力不討好,但是卻可以讓村裡的鄉親們有一口飽飯吃。
這些鄉親們,可能有兒時抱過他的姨娘,可能有他昔日的好兄弟。
這些人的日子過得都很艱難,需要有人伸出手來幫他們一把。
這或許就是傳說中的鄉黨情懷。
二人默默地走著,李平安準備是帶他去看一看烏鱧的,卻忽然聽到耳邊有陣陣抽泣聲傳來。
“嗯?你好端端地哭什麼?”李平安疑惑地看向魏尚。
魏尚連忙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扭頭看了一眼李平安,聲音有些沉悶,“沒事。”
他繼續跟著李平安往前走。
李平安本來不想多管閒事,但是總覺得這些有錢人的日子過得似乎並不是很逍遙。
甚至從他剛才的表情,李平安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可憐。
想想李平安都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
自己竟然覺得一個可以豪擲千金的世家子可憐。
他終究是沒有忍住,“說一說麼,有些話說出來,總比憋在肚子裡強。你是我的大客戶,我有義務給你一些情緒價值。”
魏尚雖然不知道什麼叫做情緒價值,但是卻也知道,李平安願意聽自己傾訴。
他緊走幾步,卻又回頭,忍不住歎息一聲說道,“剛才那戶人家,雖然隻有一張餅,但是母親願意讓給孩子,兄長願意讓給弟弟,充滿了親情。”
“可我就不一樣了,我三歲時,就無意間聽到兄長說,你怎麼不去死,五歲的時候,差點被兄長推進井裡,後來更是一路的明爭暗鬥,本來流著同樣血液的一家人,仿佛跟生死仇敵一樣。”
“其實,我在家族也算是優秀的年輕人,但因為我不忍心對家裡人痛下殺手,保留了一份親情,結果成了失敗者,被發配到嶺南這荒蠻之地。”
“哎。”魏尚感慨了一句,“今日之事,莫要跟他人提起,我也是觸景生情,所以有些失態。”
也不等李平安應答,便急匆匆的趕到棚子底下,看著眼前一桶桶的烏鱧,這些都是金燦燦的金幣。
金錢確實是個好東西,剛才還非常傷感的魏尚,不一會兒的功夫臉上就露出了笑容。
他伸手去抓一個水桶裡的烏鱧,大約二十幾斤,雖然被抓上岸好幾天了,但是活力很足,根本就抓不住,還甩了他一臉的水。
李平安過去幫忙,伸手就按住了烏鱧,兩個人將這條大號的烏鱧,放在案板上,仔細地觀察。
老村長辦事情非常妥帖,他嚴格按照李平安的指令,弄來一些草籽簡單地喂養著這些烏鱧,還定期給它們換水,這些烏鱧確實很健康。
他甚至看到養在一處不算深的池子裡的一條巨型烏鱧,將近上百斤的樣子,魏尚拿著根竹竿,上前捅了捅,那巨型烏鱧在水池中猛烈地翻滾,濺起了無數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