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拋落在人群中的是真韃子首級,而不是蒙古、漢軍二韃子,又或綠營走狗兵?
原因便是這些首級上的辮子一看就是老的,且五官明顯與漢人不同,尤其牙齒比漢人黃的厲害。
黨、塔舊部與清軍打了二十年仗,哪個是真韃子,哪個是假韃子,他們還是能一眼就分清的。
竹竿上高懸的是黨守素、塔天寶首級。
地上掉落的是一百餘真韃子腦袋。
這可怖場景讓驚亂中的降兵都是為之一靜。
很多原本準備逃離此地的降兵也是下意識止住腳步,回頭向那聲音發處好奇看去。
“是僧大人!”
一個降兵突然指著腳下的腦袋對周圍人喝喊起來。
附近幾十雙眼睛同時看去,那顆鮮血還沒凝固的腦袋,果然是這些日子一直在營中耀武揚威年輕滿洲官員!
“你們知道這顆腦袋是誰!”
一個同黨守素去慈竹籠的親兵從地上撿起一顆首級高高提起,對著一眾黨部同袍喊道“他就是滿洲副都統杜敏!”
“杜敏?”
“副都統!”
“就是那個要咱們公爺投降的韃子頭?!”
“”
人群一下炸了窩,紛紛擠上前去看那滿洲副都統的腦袋,一個個眼中都是好奇和難以想象。
人越湧越多,那親兵見狀趕緊將杜敏的首級用長矛挑到半空,好讓後麵的人能夠看得更清楚些。
“這個韃子頭就是王將軍親手擊斃!”
那親兵竟對人群大聲述說著王五將軍是如何帶領他們奮勇突進慈竹籠,將那幫滿洲韃子砍得鬼哭狼嚎,又怎麼個討饒的。
絲毫不提黨守素、塔天寶同滿洲人因為誤會而內訌的實情。
聽得眾降兵是驚歎連連,看向手持大刀的王五均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血旗下的王五麵無表情,內心卻是對那親兵生出幾分欣賞之意。
此時,他需要的就是造勢。
什麼是勢?
勢就是讓彆人相信自己!
事實真相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杜敏的腦袋就在這裡!
其他滿洲兵首級也被降兵們拿在手中傳來傳去。
好像那不是一顆顆人頭,而是一顆顆夜明珠般。
傳遞過程中,降兵們的眼神明顯同過去有所不同。
一些老卒還扒開滿洲兵的嘴巴對身邊的年輕人指點什麼。
“各位老順軍的弟兄們,你們當年跟著先帝南征北戰,打了多少硬仗、惡仗,哪一個不是身經百戰!又哪一個和韃子沒有血海深仇!難道今日你們真要留了辮子為那滿洲所輕嗎!”
王五手執大刀向人群近了幾步。
他所稱的“先帝”並非被吳三桂下令勒死的逃跑皇帝永曆,也不是在煤山上吊殉國的崇禎,更不是被押往北京處死的弘光,亦不是被清軍擒殺的隆武,而是大順永昌皇帝李自成。
身為“順二代”,他無法不稱李自成為先帝。
忠貞營雖改編為明軍,內部卻一直稱李自成為“先帝”,高夫人為“太後”。
這不僅是老順軍將士對李自成、高太後的敬重懷念,更是他們對過去輝煌的一份樸素留念。
黨守素、塔天寶帶領的順軍雖非李來亨親領的老營嫡係,但同樣是老順軍一員,部下六七成都是原大順軍將士。
如此,出於政治及情感需要,王五自然要尊稱李自成為一聲“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