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兵法上常說天時、地利、人和。明韓王宣示天下正衣冠、複燕京者為中國共主,有此法統大義,父王再不慮名不正、言不順,此天時也。地利者,明將以荊州密投父王,可令四川兵馬長驅直入,先取荊州再占武昌,以為北伐根基
而父王麾下兵強食足,上下一心,就是最大人和。得此三點,雖處千裡平原,可以興邦;失此三點,雖有山河之固,也可以亡國。”
胡國柱作為女婿,自是希望嶽父能更進一步的,尤其是眼下有這麼好的機會,若不加以利用未免太過遺憾。
其說話文縐縐,不像武將更像秀才。
也確是如此,順治十一年胡國柱曾參加順天鄉試考中舉人,是吳三桂麾下諸多猛將中與眾不同的一位。
頗似儒將。
“父王麾下精兵十餘萬,又有雲南、貴州兩省為基業,若父王響應韓王起兵北伐,天下複明之士必響應父王,而那滿洲兵已非二十年前所謂大兵,一群紈絝不知兵事的子弟如何是我強兵對手,以小婿看最多一年燕京便能克複!”
說到激動處,胡國柱有些書生意氣。
“王爺,自古爭天下有無立足之地至關重要,昔年漢高祖劉邦以關中為根本,遂能北出燕、趙,東略齊、魯,逐鹿中原,滅項羽而統一天下;
唐高祖李淵父子據有太原、河東為根本,西取長安,然後東出潼關,與王世充爭奪東都,收取中原而次第統一全國;
明太祖朱元璋先據南京為根本,西滅陳友諒,東滅方國珍、張士誠,然後出師北伐,驅逐蒙元”
方光琛則進一步指出自古凡以馬上得天下者,必先擇一立足地,可戰可守,財賦兵馬有所出才行。
“然清廷雖令王爺永鎮雲南並管貴州,可雲貴之地經二十年兵災,早就貧瘠不堪,難以為根本之地,王爺若真想做一富家翁,那獻廷便不多言。
王爺若有爭雄之心,便當利用明室果斷以複明號令天下,縱是不能克複燕京也當收取東南財賦重地,以為長久支撐。否則,困守雲貴,縱是王爺再如何勵誌積蓄,將來也勢必被錢糧人口遠多於我們的清廷所製。”
上次鄭蛟麟密奏欲趁滿洲兵敗就此反清,吳三桂曾問過方光琛的意思,但方反對以複明為旗號行事,因為將來會有項羽故事麻煩。
但現在既有明朝唯一親藩韓王諭告天下正衣冠、複燕京即可承繼明室法統,又有明軍聯合,方光琛認為複明時機已經到來。
吳三桂眉頭深鎖,心中著實躊躇。
此時卻傳來聲音道“父王萬萬不可起兵!所謂不謀全局者,不足以謀一域不謀萬世者,不足以謀一時,此時起兵必大禍臨頭!”
卻是聞訊趕到的吳三桂大女婿夏國相。
胡國柱見連襟反對起兵,不由問道“為何不能起兵?”
“力氣不足也!”
夏國相上前給嶽父行過禮後,與胡國柱說道眼下他們能支配的人力、物力、財力都不及清廷,而戰爭講的是全局觀,非奇兵險招一時便宜便能成事的。
起兵之後,除雲南、貴州、四川三省外,吳軍最多能拿下湖廣、廣西外加西北部分地區,而這些地方都是貧窮之地,根本不足以負擔平清戰事所需。
“不能速戰速決必陷入長期僵侍,雲貴之地可用人力有兩百萬?四川殘破荒無人煙,根本無法錢糧人力。就算能錢糧,西南之地山高地險,交通不便,如何運輸?”
夏國相言當初清廷是以舉國之力揮師西南,不計代價征用民力這才保障前線大軍所需。
而以雲貴起兵滅清,哪裡有舉國之力可用。
故而應當繼續隱忍,暗中積蓄足夠力量之後再行起兵。
胡國柱不服氣,認為可聯絡平南、靖南二藩。
“二藩皆為漢軍,將來清廷若要削藩,豈會隻削我平西一家!尚可喜在廣東富甲天下,隻要他願意響應,財力方麵當得緩解”
不待連襟說完,夏國相就打斷了他,“尚可喜老奸巨滑,如何肯與我們聯手!”
其提醒胡國柱早在八年前,就是順治十二年尚可喜就上疏以“痰疾時作”請求歸老遼東,結果被順治以“全粵未定”挽留。
也就是說尚可喜那個老狐狸根本不可能起兵造反,甚至會是第一個帶頭響應朝廷削藩的。
這讓胡國柱不禁一滯,卻道靖南王耿繼茂肯定會響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