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福源真的不會有事,王五閒的旦疼才會拿一個某局的辦公室副主任開刀。
於這些世代紮根的小吏而言,地方保護主義才是他們的安身立命所在。
所以在他們身上實難追究漢奸罪名。
倘若個個追究,豈不是連剃發蓄辮為清軍錢糧人力的百姓都要殺光?
因為,本質上百姓給清廷出的每一分錢糧都在加速抗清隊伍的滅亡。
事情當然不能這麼看。
何為順民,何為難民,何時宜粗,何時要細,王五還是分得清的。
王五也需要地方小吏為他辦差。
甭管哪個年代,官府統治的基礎就是吏員。
沒有辦事的吏,再大的官也是一事無成。
截至目前為止,除了荊州城,明軍在其它地方都未能建立有效統治。
一切都是權宜。
畢竟,占領時間太短。
如漢陽、漢川等地都是啟用的原清朝官僚體係,明軍能不斷取得勝利,這個舊官僚體係就不會崩盤,但要明軍稍遇挫折,則舊官僚體係必然反噬明軍。
李自成當年的教訓猶在眼前。
王五不是不知道這個教訓,但偏偏眼下也隻能重複李自成的老路。
幸運的是,由於人口的大量減少,使得王五有足夠土地用來二次分配,因此不必擔心“地主階級”的反攻倒算。
也就是無須打土豪分田地與地方士紳豪強利益產生直接衝突,就能實現控製區內的耕者有其田,織者有其杼,居者有其廬,老幼有從依。
當然,這需要時間,也需要一套可以完整領會其意圖並落實下去的官僚體係。
在其授意下,留守荊州的汪士榮正在為明軍貼身打造一套符合明軍實際的統治體係。
這套體係的根本其實就是後世的“皇權下鄉”。
將政權直接延伸到鄉村,以動員一切人力、物力使明軍同控製區內的百姓結成利益共同體。
這年頭人少,識文斷字的更少。
如此,原衙門裡的那幫書辦小吏就成了王五政令最好的執行者。
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他領導的明軍文盲率可謂百分之百,眼下根本不可能從軍隊中抽調人手接管地方政權。
能馬上奪天下,卻不能馬上治天下,原因便在這裡。
清廷能夠有效建立對中國的統治體係,便是因為全盤接手明朝遺留的官僚體係。
靠著大量明朝官吏穩固了其統治。
因此,王五也必須效仿清廷“大包大攬”,重用乃至破格任用各地的原官僚體係成員,而不是大刀闊斧的搞地方清洗。
那樣,會讓明軍連基本的賦稅賬冊都做不出來。
這個趙福源看著也算機靈,王五身邊正缺少一個整理、書寫並保存校驗公文的“秘書”,便想將其帶在身邊。
要不然事事親躬,能把他累死。
要用人自然要哄人,於是路上但有閒暇王五都會安慰趙福源叫他無須擔心,然而越是如此,那趙福源臉色就越發難看。
他已經知道眼前的這支官軍是賊人假冒,而總是哄他的這個年輕賊將就是在荊州造反的大賊王五。
奈何身不由己,隻有祈禱賊兵進了州城後能把他當屁一樣放掉。
荊門綠營起義得到了證實。
王五在途中見到張所蘊派來求援的使者夏成龍一行。
若不是明軍及時表明身份,雙方險些打起來。
誤會解除後,夏成龍即要求見這支扮為清軍的明軍指揮官,將荊門起義之事原原本本說出後,就將城中丁口、州庫藩冊以及城內駐軍花名冊呈上。
“把東西收好。”
王五這話是對趙福源說的。
“呃?”
猶豫了有那麼兩個呼吸,趙福源小心翼翼從夏成龍手中接過代表荊門“政權移交”的器物。
東西不重,捧在手中卻如千斤般。
心頭也是叫苦不迭。
看這架勢,賊將竟是要他在身邊做幕僚了。
這要叫朝廷知道,他趙福源有幾個腦袋夠砍。
王五沒理會半道撿的這個“秘書”有什麼想法,詢問夏成龍現在荊門情況如何,附近清軍是否知道荊門反正,又有何動作。
“回將軍話!”
已知王五真實身份的夏成龍說由於封鎖及時消息沒有傳開,百姓也都是往西邊遣散,因而附近清軍都被蒙在鼓子裡。
又將為何反正一事詳細說了。
待知荊門綠營竟是為了一隻雞起的事,王五不禁想到當年孔有德在吳橋的兵變。
不由暗道一聲世道果然好輪回。
卻不知荊門的這隻雞是否會敲響滿清統治的喪鐘,荊門這幫反正的綠營兵中又是否會有“三順王”之類的人物。
當下傳令隊伍加快速度趕往荊門,另派人將荊門反正一事告訴後方的汪士榮,要其組織隊伍火速接管應城,並恢複荊門與荊州之間的驛道,儘可能招撫流民,安排生產,恢複地方民生,至少要確保主要交通線的順暢。
等明軍趕到荊門城下時,城上原先的綠旗赫然換成了明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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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幟顯然是匆忙之間新繡的,簡單明了——白旗上繪一大大明字。
得知是是擊敗穆裡瑪、巴布爾、傑書的明軍總統大將軍親自帶兵前來,張所蘊等人都是十分驚訝,旋即出城五裡相迎。
雙方的見麵是在一涼亭之中,彼此互相打量之後沒有多少儀式和客套便進入正題。
王五未詢問張所蘊為何反正,因為從那個夏成龍口中已是明白了個大概。
不管張所蘊是為形勢所迫成為“黎元洪”,其反正歸明已是事實。
被殺的三百多滿洲大兵注定張所蘊隻能一頭走到黑,因而不必懷疑其反正真實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