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出襄陽給忠貞營?
王五不著聲色的看了眼似乎站在他角度考慮,實則卻是替吳三桂打算盤的汪士榮。
襄陽為中原南下之門戶,隻要清廷還想實現所謂的“大一統”,那必然不會坐視明軍在荊襄盤踞,進而重燃已經平息多年的抗清烽火。
如此,不管是鼇拜當政,還是小麻子親政,襄陽都必然為眾矢之的。
王五讓張天望想儘辦法破壞河南鄧縣方向進入均化、穀城的驛道,便是準備在襄陽再來一出保衛戰。
當年南宋呂文煥堅守襄陽城六年,雖襄陽最終被蒙古軍隊攻破,但也是戰爭史上的防衛奇跡。
王五不需要守六年,隻需要一年,甚至半年即可。
襄陽和荊州作為重鎮,城防設施相當完善,且有漢水為依,又有樊城為牛角之勢,清軍縱是有紅夷大炮,想要拿下襄陽也得撞個頭破血流。
明末以來襄陽一共失陷了三次。
第一次是被張獻忠義子李定國二十騎智取;
第二次是左良玉被李自成嚇跑,順軍直接拿的空城;
第三次則是王五效仿李定國用歸附的滿洲大兵詐開了襄陽城。
這三次,襄陽都沒有發生任何保衛戰,以致很多人將襄陽從重鎮名單中下意識給抹掉了。
實際強攻襄陽的難度並不亞於長江畔的荊州。
城中隻要有幾千頑強誓死不降的守軍,清軍就得出動十萬大軍圍攻。
燕京現在還能拚湊出十萬大軍麼?
理論上是能,實際卻是不能。
因為,吳三桂來了。
汪士榮雖沒有明言吳三桂即將起兵,蛛絲馬跡卻表明王五這位強行攀附的老丈人已經在磨刀了。
隻要孫子到位,爺爺肯定要拔刀。
吳周集團一旦開動,西北的陝甘清軍就得麵臨吳軍攻擊,根本不可能再在湖北境內“剿匪”,屆時陝西提督陳福不撤軍,西安城恐怕都保不住。
湖南、江西等地的清軍,乃至長江以南忠於清廷的兵馬都要被吳軍牽製,廣東尚家、廣西孫家、福建耿家,包括台灣鄭家要是再“群魔亂舞”,清廷彆說調大軍攻打襄陽了,能在襄陽與王五形成對峙局麵估計都吃力。
局麵到這一步,才是抗清大業走向成功的基礎。
這也是王五為何向吳周集團“示好”,又不擇手段給自己弄了個平西王女婿身份的原因所在。
某種程度上,這也是一種妥協。
為了抗清的妥協。
既然局麵會因為吳三桂動手發生巨變,王五當然不想與虎帥、袁帥他們再次“分裂”,仍就各走各的路。
他意與忠貞營餘部重新整合,將原本東西兩支明軍並為一支,從而實現抗清力量的再一次凝聚。
雖然這個力量弱於清廷,也弱於吳三桂,甚至連廣東尚家、福建耿家也不如,起碼比過去要強出無數倍。
畢竟,明軍有了一塊可以真正發展的根據地。
地方不大,幾個府而已,卻位於天下中心,有逐鹿中原的資格。
怎麼也比夔東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強。
一旦雙方重新整合,政權官府方麵,王五計劃由洪部院主持,畢竟這位本就是文官之首,於具體政務的處置經驗不是王五能比的。
撤出來的軍民中有不少都是這些年陸續從各地或撤或逃入茅麓山的原永曆政權委任的官員。
相比明末黨爭時的各派官員,這些敢於堅持抗清到現在的官員們,無論是氣節還是能力肯定遠超他們那幫隻知爭權奪利,打壓異己,甚至為了本派利益罔顧國家利益的前輩們。
且這些官員都是四五品以下的基層官員。
這些人經曆了明清戰亂,於民間疾苦不是深有體會,而是親身經曆,如此施政必然務實,對百姓也必然善待。
可以說這幫在山裡抗清到現在的明朝官員是王五治理荊襄地區有力幫手,也是鞏固地方統治的最好執行者。
政權方麵建設問題不大,也不會有什麼衝突,整編後的明軍指揮權卻是個大問題。
王五雖自號總統兵馬大將軍,是事實上的東路明軍最高統帥,無論是地盤還是兵馬都遠超茅麓山根據地,功績也不是虎帥、袁帥他們可比的。
但在明朝這個“體製”內,王五隻是掛名湖廣總兵。
而這個總兵還是虎帥以欽命提督禦營各省兵事大將軍身份授予王五的。
因此在“體製”內,王五這個湖廣總兵是虎帥的下屬,類似其掛名總兵的將領還有多人,怎麼也不可能由他成為整合後的明軍最高統帥。
除非王五心狠手辣把虎帥、袁帥乃至有都督銜的那幾位將領都殺了,逼迫韓王和洪部院以永曆朝廷名義改授他為提督禦營各省兵馬大將軍。
莫說王五做不到,真做了,自己離死也不遠。
因為其麾下將領三分之二都是出身忠貞營,當日從茅麓山帶出來的4000將士八成也都是忠貞營出身。
包括從巫山帶出來的劉體純殘部。
忠貞營是隆武皇帝給順軍餘部的正式“番號”,也就是隻要是順軍餘部都是忠貞營,包括去年降清的黨守素、塔天寶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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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五自個也是出身忠貞營,典型的“順二代”。
如此,他敢對李來亨、袁宗第下手,便等於自絕明軍,也是將好不容易有點起色的抗清事業親手毀滅。
因此,必要的妥協是唯一正確的辦法。
王五著眼未來也不計較其是否是抗清最高統帥,所以願意犧牲個人權力,仍奉虎帥李來亨為最高統帥。
當日在茅麓山時,明軍整合為五營,王五是右營主將。
今日,仍可為一軍主將。
看上去王五個人權力以及麾下兵馬必定會因他的退讓而削弱,但這個退讓也是王五能夠凝聚最後抗清隊伍的明智之選
過去,對穆裡瑪、鼇拜妥協,是戰鬥的妥協。
因為唯有如此才能保住最後的骨血以待將來。
今日,對李來亨、袁宗第的妥協,則是團結的妥協。
這個妥協表麵讓王五的地位下降,實則卻是讓他的聲望變得更高。
至於忠貞營同吳三桂之間的仇恨,王五是希望儘力從中調和,即使無法徹底緩和雙方矛盾,也不使矛盾激化、擴大。
能和張長庚、胡全才還有許多清營人物“求同存異”,為何不能讓都視滿清為最大敵人的吳、闖雙方求同存異呢。
所以,他打算請韓王修書吳三桂,重申當日在茅麓山當眾宣布的“驅逐韃虜、恢複中華者,為社稷共主!”
以此換得吳三桂對荊襄明軍的繼續支持,哪怕支持力度不如過去,至少也要保持表麵互不侵犯。
相比明末其他藩王,韓王朱璟溧這個親藩雖然不夠正統,隻是永曆朝廷為策略臨時承認的一位親藩,但於家國大義以及抗清堅定態度這一塊,卻是無人能出其右。
王五是很敬佩這位韓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