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
形勢看著平靜,卻是暴雨欲來。
雲南總督卞三元其實並沒有掌握多少關於吳三桂即將起兵造反的證據,隻是聽聞吳三桂近期陸續命麾下總兵從各地秘密返回昆明。
所為何事,卞三元並不知道。
但政治嗅覺的靈敏讓這位漢軍鑲紅旗出身的總督大人意識到昆明非久留之地。
看似平靜的昆明城現在好比一個放在柴火堆上的火藥桶,隨時會爆。
一封來自燕京的密信加速了卞三元逃離昆明之心。
信是輔臣遏必隆所寫。
內容隻有一個,便是叫卞三元訪查最近平西王府有無剛滿周歲的嬰兒入府。
雖然遏必隆沒有明確這個嬰兒是什麼人,卞三元還是意識到這個嬰兒很有可能是吳三桂的孫輩。
也就是被扣在燕京為質的吳應熊之子。
如果燕京讓他訪查的這個嬰兒真是吳三桂的孫子,那傻子也知道出了什麼事。
身為雲南總督,卞三元能夠指揮的兵馬卻是極其有限,畢竟雲南被朝廷交給吳三桂鎮守,名義上能供他這總督直接調動的綠營兵力有幾千人,實際除了總督府的衛隊他卞大人根本號令不了那些綠營兵。
甚至於總督府的衛隊,關鍵時候恐怕也不會聽他這個總督大人的命令。
那麼,縱是燕京方麵對他這個雲南總督寄予厚望,卞三元能做的其實也不多。
不止一個幕僚提醒總督大人,萬一吳三桂真有不臣之心起兵造反,那其起兵後第一時間就會派兵攻打總督衙門。
考慮自身安危,又實是無力在昆明繼續掣肘吳三桂,也根本不可能阻止吳三桂起兵造反,留給卞三元的隻有速走一途了。
個人情感上,這位雲南總督倒是有點傾向吳三桂。
畢竟,他們都是遼東老鄉。
所以,眼不見心為淨於卞三元而言倒是最好的選擇。
其給燕京的乞養歸旗折子並不是密遞發出,而是走的官驛。
折子發出後,卞三元也故意在人言流露過自己已經向朝廷請辭總督。
吳三桂知道這位總督大人想跑。
他沒有攔,也沒有勸阻,更沒什麼意見。
原因是吳三桂比較欣賞卞三元,這位總督大人官聲和文采都頗好,為人也很儒雅,任職雲南以來對他這個平西王很客氣,沒怎麼刁難。
就算起兵要取清廷一二大員腦袋祭旗,吳三桂也不想拿卞三元的腦袋做這件事。
唯一的顧慮是卞三元這道請辭折子很有可能打草驚蛇,這讓吳三桂有些擔心,起兵的念頭也再次動搖起來。
深知好友有遇大事不能決壞毛病的方光琛無奈隻得說道“燕京早就疑王爺,且無日不在猜忌於王爺,若庶孫不歸,王爺尚可與燕京虛於委蛇,當下庶孫已歸,王爺何須再有顧慮,須知夜長夢多。”
言下之意你一個孫子已經救出來,王府上下所有人都在等你這個平西王一聲號令,這會你起兵也得起,不起也得起,哪容你再猶豫不決。
當年在山海關就是否向滿洲人借兵收複京師,吳三桂也是遲遲不能決斷。
最後,是方光琛力排眾異替老友做的主。
隻二人都沒想到,這兵一借便將他們釘在了曆史恥辱柱上,成了天下人人唾罵的漢奸。
吳三桂實際也知自己不能再多想,起兵一事早就通知了麾下各大都統、總兵,且藩下兵馬都在為此事秘密準備,所謂箭在弦上由不得他不發!
當下與方光琛、從弟吳三枚、女婿胡國柱、侄兒吳應麟等人來到設在王府西南角的節堂。
節堂內一眾將領正在爭論不休。
均是近期奉命從雲南各地趕到昆明的大將。
如吳國貴、馬寶、高起隆、劉之複、張足法、王會、王屏藩、張國柱、吳之茂等。
這些人也被外界稱為平西藩下十總兵。
無一不是善戰之人。
“王爺來了!”
最先看到吳三桂進來的是張國柱。
此人原是明朝副將,隸屬明東平伯劉澤清部,順治二年在海上率部降清,因其善於水戰便從尚可喜平定廣東,渡海收複瓊州,並在瓊州大敗鄭成功部將黃梧,又與總兵南一魁在南寧大敗明晉王李定國,官至雲南提督。
是在場諸將中獲清廷授予軍職最高之人。
也是清廷安插在雲南的重要“釘子”。
可惜清廷千算萬算沒算到,張國柱在知道吳三桂有意起兵反清後,竟在第一時間來到平西王府向吳三桂表示忠心與支持,願以麾下三千嫡係兵馬全力支持王爺北伐燕京,恢複衣冠。
因此關於起兵後諸將待遇這一塊,方光琛就建議吳三桂封張國柱為定遠將軍,授公爵。
“參見王爺!”
一眾剛才還爭的麵紅耳赤的將領“嘩嘩”跪下向吳三桂行禮。
“都起來,都起來。”
看著屋內跪了一地的大將們,吳三桂心中不由澎湃,示意眾人起身說話。
自個則走到屋中搭設的山河形勢圖前沉吟不語。
方光琛代表吳三桂問眾人關於起兵後的進軍路線可擬定出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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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方先生!”
開口說話的是吳國貴,其說眼下眾人議了三條路線,但每條路線各有優劣也各有支持者,因而一時難定。
“哪三條,說說看。”
說話間,吳三桂麵色下意識一肅。
“是,王爺。”
吳國貴忙將三條路線說了。
一是出雲貴後直取湖南,占領長沙、嶽陽、常德等重鎮後主力進逼武昌,取得武昌後立即渡江由荊襄方向入河南直取燕京。
“若武昌不能速克,便由一二大將領軍沿江而上,自荊州江麵過江。”
待吳國貴說完,張國柱補充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