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延齡的直覺是對的。
牢中那位道人的確是年初經由廣東進入廣西欲往雲南勸說吳三桂起兵反清的張煌言。
那位小徒弟自是其侍從楊冠玉。
自在浙江懸1島決意前往昆明後,張煌言即啟程先往福建。
本欲從福建登岸經江西、湖南入貴州奔雲南,隻福建沿海遷界看管甚嚴,張煌言一行無法登岸,於海上飄泊半月後改往廣東潮汕地區。
潮汕地區清軍看管也密,廣東水師提督吳六奇嚴格執行清廷禁海令大肆屠戮潮汕百姓,以致潮汕地區百裡無人煙。
最後張煌言一行不得不渡零丁洋在廣東最南端的雷州登陸。
一路艱辛,路上幾次遭遇清軍盤查,雖得以逃脫,跟隨護衛張煌言的三名隨員不幸遇難。
幾經輾轉,張煌言同楊冠玉以道人身份終是成功越過廣東清占區,未想剛進入廣西境內就被當地駐軍不分青紅皂白給抓了起來。
未幾,送到桂林。
到了桂林張煌言才發現牢中擠滿和尚道士。
原來廣西巡撫金光祖接浙江方麵協查通報處,雖知張煌言不大可能竄來廣西,但還是嚴令各地設卡盤查,凡過往僧道不問緣由一律扣下,結果導致廣西各地牢中關滿僧道。
寧抓錯一千,不放過一個的意思。
金光祖之所以專抓僧道,乃是其在福建任布政使期間參與了對鄭、張聯軍的幾次進攻,對張煌言這個南明擎天巨柱深惡痛絕,同時從投降的明軍口中探知張煌言曾偽裝為道人逃脫過清軍追捕。
因此金光祖判斷張煌言自浙江沿海潛逃後,很有可能還是以道人身份在各地活動。
因為張煌言這種孤忠絕不會剃發易服!
那麼除了清廷允許的僧道、戲子外,張煌言沒有彆的身份可以掩飾。
僧人要剃度,戲子下九流,隻道士一途。
結果真被金光祖給“蒙對了”。
按理捕奸這種事跟孫延齡這個提督沒有關係,也不是其職權範圍內,但桂林知府劉彥明過去同孫延齡之父孫龍同在孔有德帳下,因而與孫延齡關係頗近,也是廣西官場唯一支持孫延齡的文官。
某日劉彥明巡牢見張煌言師徒二人異於常人,且師徒二人雖操官話,聽著卻頗是生硬,顯是刻意不說家鄉話,心下自是生疑卻又無法審出個卯醜來便將此事說給孫延齡聽。
孫延齡聽後心生好奇,便來到牢中潛於一處偷聽張煌言師徒談話。
果師徒二人單獨在一起時說的不是生硬的官話,而是浙江寧波一帶的方言。
換作彆人多半聽不出,偏孫延齡在燕京同浙江籍的官員有過交往,一下便聽了出來。
雖師徒二人並未說什麼重要事,寧波人、道士身份,加之浙江方麵的協查通報,還是使孫延齡聯想到了一個人。
但他沒有將心中懷疑告知劉彥明,隻叫劉彥明將師徒二人單獨關押,吃食方麵給予照顧。
更叮囑劉彥明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提審這道人師徒,哪怕廣西巡撫金光祖也不行。
之所以如此,實是孫延齡“包藏禍心”。
許是受其“狐朋狗友”尚之信、耿繼茂的影響,孫延齡一直以來對於清廷也是沒有好感,在燕京時便到處惹事生非犯了不少事。
有禦史彈劾這位額駙,稱其“驕縱不臣”。
也就是說那位禦史直言孫延齡這個額駙腦後長反骨,不是善類,希望朝廷能夠重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