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是方英帶回來的。
此人是先前護衛汪士榮來荊州的侍衛統領,伯父便是吳三桂的首席謀臣方光琛。
因了這層關係,吳三桂待方英也是如子侄看待,很是器重。
由此方英對於高層動向了解的比一般將領要多得多。
據方英說東南的耿家和鄭家反目成仇了,大元帥被這事鬨的很是頭疼,以致攻打武昌的作戰計劃都因為東南的突發事件不得不停頓下來。
王五大吃一驚,因為鄭、耿兩家合作抗清好像才一個月!
這讓他一時難以接受,感覺跟小夫妻剛滿月就分一樣,令人不可思議。
可惜事實確如方英所說,耿家和鄭家這會已經互相指著鼻子隔空開撕了。
為了爭取“大盟主”吳三桂的支持,鄭家和耿家都派人前來湖南訴說自己的委屈,指責對方的不是。
耿家希望吳軍能夠出兵江西同耿軍東西夾擊以殲滅江西境內清軍,從而讓耿軍有充足力量平定江浙。
鄭家則希望吳軍能夠出兵廣東,因為鄭軍不打算和耿軍一起攻打江浙,又不好現在就打耿軍,所以隻能挑已經遍地義師的廣東捏一下了。
鄭軍長處在於水師,於步戰稍短,故而希望吳軍能夠出兵配合。
兩家的要求聽在王五耳中,心頭是“咚咚”作響。
不管吳軍分兵打江西,還是打廣東,無論結局如何,都會將吳軍有限的兵馬分散掉,這無疑會讓“渡江作戰”計劃胎死腹中!
吳軍主力不能過江,曆史豈不是又陷入死循環了!
原先一直以為吳三桂擔心兒孫安危加之水師不濟才在江邊止步不前,現在看來東南耿、鄭兩家的內訌也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王五眉頭緊鎖,西北具體消息還沒傳回來,這要西北再出岔子,那他就是使出吃奶力氣恐怕也沒法將吳軍拽過長江了。
據方英說,耿家父子起兵後第一時間就派人去台灣邀之前的大敵鄭經共同起兵反清。
因為鄭家掌握著一隻龐大水師力量,一心想要鄭家水師再入長江的耿精忠不顧父親耿繼茂反對,將沿海的漳州、海澄、同安、紹安、泉州、建寧等府州縣全部“割”給鄭家。
王五扭頭問邊上的水總將領郭法廣“這些地方有多大?”
郭就是福建人。
郭法廣說這些地方原本就是延平王的地盤,相當於四分之一個福建大小,並且人口眾多,曆史上一直海貿興盛,當地百姓十個有七個做過海上買賣。
隨後又補了一句“跟延平王去台灣的士兵大半都是這幾個地方過去的。”
王五聽後點了點頭,也就是說耿家割給鄭家的地盤雖然隻占福建全省四分之一,但卻是福建的精華所在,不得不說耿家這手筆真就大的很,誠意也真就足的很。
因此時並不知實際主持耿軍的是耿精忠這個世子,而不是耿繼茂,故而王五將對耿家的誇讚都給了主動“退居二線”的耿繼茂。
印象中這人是病死的,好像也沒幾年。
方英又說鄭經早在耿家派使者到台灣前就已經知道大元帥起兵反清,因為大元帥是同時往東南派出的使者。
“代表大元帥出使台灣的是原藩下左營聽用官施德恩,這人還是我歙縣老鄉”
方英說大元帥對鄭家的要求隻一個共討韃虜,其它沒有提及。
王五心道這就是吳三桂的聰明之處。
倘若吳三桂以抗清“大盟主”身份自居強行對鄭家發號施令,那鄭家肯定不可能聽其指揮,合盟共討滿虜一事多半便沒有下文。
“鄭王接見施德恩時很是誇讚了大元帥一番,說大元帥隱忍滇黔,生聚訓練,二十多年如一日,合千萬姓為一家,靜侯天時,暗奉嗣主,孤忠可鑒,大義不磨”
這種話王五耳朵都聽的膩了,卻知這是政治的必須品。
當著吳三桂使者麵說這番話,實際是鄭經表示承認吳三桂討清檄文所言種種,也表明吳三桂真若奉明崇禎三太子為帝,那鄭經也會擁戴新君。
從這點來看,鄭經這人雖然眼光短淺,於大義這一塊還是值得表揚的。
“施德恩說他離開前,鄭王當眾委任世子克臧為監國,命大臣陳永華輔政,鄭王則親赴軍營與諸將商議出兵之事,並親眼見到鄭軍將士日夜操練”
聽到這,王五打斷方英,疑惑道如果這樣算起來,那鄭家應該早就出兵了,為何至今天沒有聽到關於鄭家任何作戰消息,反而冷不丁冒出個耿鄭內訌的消息出來。
“這個”
方英無法回答,他雖然知道的比其他人多一些,但更深層的東西知道的也有限,何況這種事恐怕他伯父方光琛也未必知道。
畢竟吳軍在耿、鄭那邊並沒有內應。
邊上的高大捷看著是個粗人,實際心細的很,當下提出一個看法。
就是鄭軍之所以沒有立即行動,是因為當時不知道耿家願意起兵,這才先觀望了一麵時間。
直到確認耿家已經誅殺清福建總督李率泰起兵,並且耿家給鄭家開出了十分誘人條件後,鄭經這才毫不遲疑答應下來,且開始立即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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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五估摸情況可能就是這樣,這就是沒有及時通訊的壞處。
台灣與福建又隔著海峽,兩邊消息不可能第一時間傳達到的。
耿家若不反,鄭經想配合吳三桂也無從下手。
雙方隔著十萬八千裡。
後麵的具體情況耿、鄭兩家派來湖南“告狀”的使者都有提及,隻說法不儘相同而矣。
鄭經方麵說收到耿家起兵邀請後,就派大將劉國軒率人登陸,從耿軍手中接管割讓的漳州、泉州等地。
這一點得到了耿家使者的證實。
據使者說耿王非常守信,說割地就割地,除了撤出這些府州縣的兵馬外,隻拿走了不多的府庫錢糧,並沒有將這些地區的百姓遷移到其治下,另外還將清朝這幾年在福建打造的水師兩百多條戰船悉數留給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