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家的日子又平靜地度過了幾天,村裡有些人家倒不怎麼太平。
每年發了新糧都要鬨上幾回,有句老話,不患寡而患不均,紅旗大隊地多,日子算是比較好過的,可過日子誰家沒幾個窮親戚。
這幾天因為誰給娘家接濟了糧食,誰又給隔壁縣城大姑姐支援了三袋麵粉之類的家務事,鬨了十多起家庭糾紛。
項海瀾也跟著開了眼,大隊的女同胞們戰鬥力是真強啊。
村西頭趙家大嬸一個鎬頭把老爺們腦袋乾開瓢,“老娘跟個老黃牛一樣出力乾活,跟你一樣掙滿公分,分回家的糧食本來就有老娘一半,老娘愛給誰給誰,我娘家去年借的糧沒還嗎?借了糧,你餓肚子了嗎?沒有!通通沒有!那你嘰歪個啥?能過過,不過拉倒!”
趙姓是村裡的大姓,趙會計的四弟妹把家裡男人撓得滿臉開花,“我草你八輩祖宗!你姨家弟弟屬豬八戒的成天好吃懶做,你借出去的糧食就是小雞交給黃鼠狼,回來過嗎?吃一百顆豆子都嘗不出豆腥味,你還要借,東郭先生都沒你有良心,我看你他媽是唐僧轉世,下凡來普度眾生了。”
這位嬸子屬於文武全才型,民間歇後語和俗語活字典。
感情村裡婦女地位高,女孩子也不受歧視,全是一仗又一仗打出來的,甭管男女,拳頭硬才是真理。
項海瀾喜歡這樣的民風,帶勁。
清官難斷家務事,碰到上門找調解的,項大誠一概推出去,找支書彆找他。大隊長管地裡的活,不管家裡的人。
他倒是出去當見證人,吃了幾頓分家飯。
兒女多的人家一般都在口糧下來後分家,人多攪合在一起難免磕碰,拎得清的老人都會早早把家分了,遠香近臭,各過各的才會越過越好。
項家就有這樣的傳統,他們是這片土地的原住民,要是追溯祖上,還有些少民基因。
家風延續以往的老規矩,老大守家,其他兄弟出去闖。
項大誠這一輩兒,他是老大,留在了紅旗大隊守著這片黑土地,底下兩個兄弟都早早去了外地,海瀾兩個叔叔現在都在省城站穩了腳跟。
雖然沒混個一官半職,當工人說出去也夠揚眉吐氣的。
項大誠沒忘了兄弟,前兩天還去兵團團部的郵局,給兩個弟弟寄了兩袋新下來的麵粉,那邊也有來有往,富餘的工業券之類的票據也會寄回老家。
說起老大守家,大哥海江可沒守在家,二哥海潮當兵的地方太遠,見不上麵情有可原,項海瀾都穿來一個多月了,還沒見過大哥項海江。
飯桌上問起這事,“爸,為啥我大哥不在家務農,留我三哥給你們養老?”
項大誠滋溜一口小酒,歎了口氣,“你大哥性子軟,當隊長擺弄不明白村裡人,還不如出去聽人擺弄。”
“感情我們家大隊長這位置跟皇位似的,還一輩兒傳一輩兒啊。”項海瀾為項家人的野心點讚。
挨了老母親一記眼刀,“啥皇位不皇位的,出去可彆亂說。”
老項一如既往的溺愛孩子,“自家說說又沒啥,我老閨女心裡有數著呢。海瀾啊,你記住,咱家老祖宗當年沒去逐鹿中原已經夠給這幫人麵子了,隊長的位置必須守住,掌握主動權才不會被欺負。”
項海瀾狠狠點頭,提起自製的莓果茶,“來,爸,咱們走一個。”
“走一個。”
項海河起哄,“快跟我這個未來大隊長乾一杯。”
“乾杯!”
王春花和苗倩無奈對視,爺仨都是這麼不要臉。
第二天一早,張冬豔送了一大筐自己采的榆黃蘑過來。黃澄澄的蘑菇看得人心喜,項海瀾最終還是沒守住立秋前再不進山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