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崢乍然聽到這個問題,收攏畫卷的手微微停頓了一瞬。
後悔嗎?
自然是有的。
過去的五年,宋晚幾乎占據了他大部分的閒餘時間。
旁人都說宋晚是不顧臉麵,癡纏於她,可沒有人知道,他其實,是十分喜歡她的糾纏的。
即便一開始的時候,他隻是按照父親的計劃,救下她。
可他自記事起,便被父親灌輸著他的野心與欲望。
他也理所當然的在父親日複一日的教導下,成了他所期許的模樣,將奪位視為此生最為重要的事。
父親說權勢,便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東西。
可是她的出現,卻給自小便在父親製定好的條條框框中長大的他,帶來了許多他從不曾感受過的情緒。
她活的那般肆意而灑脫,仿佛從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她讓他覺得這個世界上,或許還有許多其他的東西是值得去追尋的。
他還知道,她曾經愛上過另外一個男人,而那個人,似乎隻是她隨手撿回來的一個暗衛,她卻並不在乎那在他們這些世家子弟中,重如天塹的身份之彆,一心要與他在一起。
好在,在他救下她的那一日,她因為那場高熱忘記了那個人。
而他之所以能那般快的讓她對他上心,也不過是按照父親從相府那個庶女口中得來的消息,扮演成她喜歡的模樣。
一切,恰到好處,為她量身打造。
他甚至想過,那個被她愛上的人,並不是他。
可是,他還是在那日複一日的相處中,被她吸引了目光。
他想,若是他與父親大計得成的那一日,有她陪伴在身邊,他會很高興。
直到母親的死,讓他徹底清醒了過來。
父親說的對,權勢,才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
所以,他舍棄了她。
但無數午夜夢回之時,那些過往的點點滴滴,就如一把並不鋒利的刀刃,在他的心頭撕拉。
雲崢思緒百轉間,其實也隻是停頓一瞬,他便收斂了心中的思緒,若無其事的繼續手中的動作。
“後悔也好,不後悔也罷,都已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江姑娘替人診治,還要過問這些嗎?”
宋晚自問過去的五年,自己對雲崢的一些神態是有那麼幾分熟悉的。
方才那一瞬間,她分明看到他眼中也有掙紮。
所以過去的五年,他其實對她也並非全然都是欺騙是嗎?
可即便如此,那日在懸崖之上,他還是朝她那般決絕的射出了那一箭。
宋晚隻覺諷刺。
是啊,同江山社稷相比,一個女子的姓名,顯得多麼的淺薄?
她斂了斂心神,才重新目光沉靜的看向他。
“民女不過是常聽人說起世子與世子妃的故事,這才心生好奇,若是冒犯了世子,還請世子勿怪。”
雲崢此時已經將手中的畫卷完全收攏,插入他身後一個巨大的精致花瓶當中。
那瓶中已然放了許多幅畫。
若是打開便會發現,那裡麵畫的,全都是同一個人,同一張臉。
“無事,人有些好奇心在所難免。”
“請江姑娘先替我瞧傷吧。”
宋晚頷首。
“是,世子。”
雲崢於是敞開了身上那件袍子,便見那腰間正用一塊白色的紗布包裹著。
立即有丫鬟恭敬的上前替他將那紗布拆開,露出了裡麵還滲著血的傷口。
宋晚也目不斜視的蹲下身來,仔細瞧了他腹部的傷,而後驚訝的發現那處刀傷似乎比她想象的要深上許多。
看來那一日……
他並未對自己手下留情。
她知道,若隻是為了做戲,擺脫那殺妻的名聲,以他的身手,是不必讓自己受這份罪的。
為了什麼?為了贖罪嗎?
宋晚隻覺有些可笑,既然選擇了權力舍棄了她,又何必做出這許多有情之態?
“世子的傷口原本愈合的不錯,如今看著應該是被撕扯到了,才重新裂開。”
“不過也隻是一些外傷,民女今日來的時候已經備好了傷藥,世子讓人敷上,每日換一次,想來不出幾日便能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