昪元七年,望舒四歲。
因為北方大雪封山,官路也不好走,沒趕上除夕進賀的契丹使者一直到了正月裡,才終於進了金陵城。
延英殿內,在麵見了契丹使官後,李昪感覺有些精神不濟,後背也忽然變得有些疼痛難忍,強撐著接受了獻禮,著令太子李景通安排使官的一應接待後,才在陳永的扶持下勉強走回了昪元殿。誰知剛進殿門,李昪就再也支撐不住了,眼看著就要滑倒在地上,陳永急忙喚來幾個小內侍,一起架著李昪走到了和昪元殿連在一起的雍和殿內。
誰知李昪的背部剛挨到床榻,就疼的叫了起來。陳永等人急忙幫著李昪翻了個身,輕輕掀開李昪的龍袍,才發現後背上竟然不知何時生了一個惡瘡。
“快宣太醫!”陳永急忙交待著身邊的小內侍。
待到太醫到來查看了李昪的背部後,驚訝的問道“陛下這惡瘡是何時長的?”
“應該就是剛剛上朝時,早上我替聖人更衣時還並沒有呢。”陳永一邊回憶一邊斟酌著回答。
太醫搖了搖頭“這病看似發的急,卻是熱毒在體內長久積壓所致。我給陛下開個驅散熱毒的方子,再配合著外用的藥物,切記,一切燥熱的食物近日都不可再進。”
陳永急忙點了頭,跟著太醫出了殿“單太醫,您看聖人這病,何時能痊愈?”
單太醫聞言搖了搖頭“這毒本就需要一點一點的拔,而且如今這熱度是剛發,後麵陛下可能會更痛苦。以我之見,如今最好是將吳太醫令召回。興許能有更好的方法,也未可知。”
陳永聽後,驚訝的抬起了頭,竟然要召回熱孝中人,那聖人這病豈不是……
看著單太醫無奈的對著他點了頭,陳永也不敢再多想,隻能返回殿中,斟酌的說道“聖人,單太醫說是這惡瘡後期的熱度真的發出來了,痛苦會比現在更甚。您看,要不要召回吳廷紹?說不定太醫令在此,能有更好的緩解之法。”
李昪聞言,忍著疼搖了搖頭“傳召國師。”
“聖人!”陳永還想接著勸說。
卻被李昪一聲怒吼打斷“還不速去!”
沒有辦法的陳永隻能暫時閉口,揮手召來兩個小內侍,讓其中一個去傳國師,另一個去通稟皇後。
壽昌殿內,宋福金正聽著剛下了早課的望舒在那裡一通顯擺,恨不得將今天剛學會的東西一股腦的全部倒出來才好,直忍得肚子都疼了,餘光看見雍和殿的一個小內侍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忙伸手拉過還站在自己麵前的望舒,生怕被那個火急火燎的小內侍給撞到。
“殿下麵前,怎能如此失禮!”安康見狀,急忙走上前訓斥道。
宋福金看著慌張的小內侍,皺起了眉頭“出了何事?”
“啟稟殿下,是聖人。”小內侍跪下的同時,已經急切的回答了起來,“剛從前朝回來,聖人就覺得身體不適,雖宣了太醫用了藥,可眼下看著還是疼痛難忍,陳內官讓小的來通稟皇後殿下。”
“什麼?”宋福金聞言驚訝的站起了身,向前急走了幾步,問道,“是何原因?太醫可有說?”
“稟殿下,單太醫說是體內熱毒所致,陳內官勸聖人召回太醫令,可聖人沒同意,又召了國師前去。陳內官讓我前來,希望殿下能勸勸聖人。”小內侍急的是一頭汗。
聽他說完,宋福金一邊往外走一邊交待著“安康、青蘿,速速隨我去雍和殿。紅綃、慧言,你們帶郡主回寢殿休息。”
“阿婆!”望舒聞言急忙追了過去,拉著宋福金的手說,“我不回去,我擔心阿翁,我要和阿婆一起去!”
宋福金此時也再顧不上其他,想了想,也就牽著望舒急步往雍和殿趕去。一路上,望舒緊倒騰著兩隻小短腿,堪堪能跟得上宋福金的腳步,卻是一聲都沒吭,那副懂事的模樣,讓跟著的青蘿紅綃幾個都不由得歎氣。
“陛下不必憂心,此時這惡毒排出,真真是好現象啊!等體內的毒氣全部排完,陛下就能重獲新生了。”
“哦?依國師之見,這正是靈丹的作用?”
“那是自然。這凡人體內多有毒素,靈丹入體,毒素排出,陛下自然就不再是肉體凡胎了!”
“那就好!那就好啊!可是這過程怎麼如此之疼?”
“陛下,這位列仙班可非小事,自然要經曆那肉身之痛。忍得一時,既得長生啊!”
剛走到雍和殿門口,就聽見殿裡傳出了如此一番對話,宋福金的臉色頓時不好看了起來。連望舒都感覺到了宋福金的怒氣,可正準備進殿時,宋福金卻忽然停了下來,整理了一番衣飾,又長長的舒了口氣,臉上露出了最得體的微笑後,才儀態端方的步入了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