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啟瀾目視前方開著車,久久他忽然勾唇一笑,抓著秦舒窈的手湊到唇邊親了一口。
“那看來情況確實有點糟糕,我還想著起碼在英烈台上洗個澡再上路呢。”
他談及自己的死亡時,平靜無波,像是聊著“天氣真好”這樣的話題。
他曾接受任務帶八個為了不做俘虜而引爆光榮彈的戰友回家,他記得很清楚,那幾人都是魁梧的山東大漢。
一米八的大高個兒,百十來斤的壯漢,甚至軍營的床板對他們而言都有些擠。
可就是這樣八個加起來一千斤的漢子,最後沒有裝滿一個麻袋,他單手就拎下了山。
戰爭打到最慘烈時,滿山都是人,滿山不見人。
他還是那樣歉意的笑容,對秦舒窈說了聲“對不起”。
明明發誓要完成她的一切心願,可每次她提出的要求都是他無法答應的,她可真是個混賬!
秦舒窈怔怔看了會兒,忽然說道“沒關係!”
自此,二人再沒說話,一直到吉普車停在火車站對麵的馬路上。
陳啟瀾買了兩張站台票,提前與秦舒窈去站台等候兩位老人家與一位神秘客人的到來。
火車晚點了兩個多鐘頭,終於在秦舒窈的焦急期盼中駛入站台。
車廂門剛打開,秦舒窈就就不可耐跳上,在下車的人流中,她逆行往裡走。
“爺爺!奶奶!”
終於在車廂中間的鋪位上,秦舒窈看到了相互攙扶的爺爺與奶奶。
“哎!哎喲!我的寶貝窈窈!”
瞎子奶奶視力不好,可聽力卻絕佳,沒等老伴兒反應過來,她便疾走幾步奔上前,抬起胳膊往前摩挲。
秦舒窈及時握住了奶奶粗糙的手,像是小時候那樣,一頭紮進奶奶的懷裡。
“奶奶!我想死你們了!”
之前離開時,瞎子奶奶還躺在病床上身形消瘦奄奄一息,現如今再見麵,她老人家精神抖擻行動自如。
再想到上一世二老悲慘的結局,秦舒窈更是心情激動,緊緊抱著奶奶不撒手。
陳啟瀾緊隨在秦舒窈身後,他伸手接過羊倌爺爺手裡的舊提包。
“爺爺,一路上還順利吧?”
“順利!都順利!多虧了這兩位同誌的照顧!”
一邊說著,羊倌爺爺一邊對跟在他身後拎行李的兩個年輕小夥子頷首致謝。
“瀾哥!”
那兩個小夥子顯然與陳啟瀾很熟悉,見了麵就咧嘴笑,恭敬稱呼他為“瀾哥”。
“窈窈,彆撒嬌了,小楚還在鋪位上坐著呢!”
瞎子奶奶拍了拍寶貝孫女的後背,輕聲提醒道。
秦舒窈的心微微一顫,越過奶奶的肩膀往後看,隻見一名裹著圍巾、戴著白口罩的女人正孤零零坐在火車床鋪上。
秦舒窈望向她的時候,她也正好望過來,眼神空洞迷茫,死氣沉沉如遲暮老人,不,像是個沒了生機的遊魂……
“餘小姐!”
上前幾步,秦舒窈主動伸出手來,聲音溫柔。
是的,來人是餘翹楚,那個真正與吳鐵柱通信數年的女孩,那個被張靈芝搶奪了人生的受害者!
那一晚她敲開裴落櫻房門,就是求她回駝山縣一趟,不管如何都要說服餘翹楚來小鎮。
一來,是為了揭穿張靈芝的真麵目,還餘翹楚一個公道。
二來,則是吳鐵柱要上戰場了,這一去九死一生,若是無法和真正的愛人見最後一麵,該是多麼遺憾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