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夏連年也出差回來了,幸好夏知凡的臉已經差不多恢複了,放學到家之後,張靜妤和夏連年在等著自己吃晚飯,夏知凡找了個借口說自己剛剛跟同學去吃過了,就準備上樓。
“對了知凡,我聽說你之前想自己找個畫室,不用找了,我已經托人找好了。地址我發給你了,你平時不上課可以過去,不過要記得學業為重。”
夏知凡樓已經上到一半了,聽到身後的人這麼一說,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啊?”
夏連年打斷他接下來的話“其他的我吃過飯再跟你說,先去學習吧。”
夏知凡回到房間,還是對剛剛夏連年所說的不可置信。他的媽媽生前就是藝術家,在藝術圈內小有名氣,因為夏連年工作一直很忙,隻有媽媽一直陪在夏知凡身邊,所以他從小就受到她藝術細胞的熏陶。他記得媽媽從小就很愛教他畫畫,誇他有天賦,但是他卻告訴媽媽自己並不喜歡畫畫,這讓他的媽媽很委屈。
在她去世之後,夏知凡很後悔,他覺得他媽媽過得很辛苦,丈夫在家庭裡像個透明人,兒子又成為不了她想要的模樣,不過她依舊永遠都保持著自己良好的教養和無限溫柔,包容永遠在忙的丈夫,和不理解自己的兒子。後來他開始自己琢磨起了畫畫,即使他依舊不喜歡。
媽媽去世之後,夏連年把她生前的創作全部都收起來了,不知道是因為怕觸景生情還是在逃避什麼。
夏知凡記得,夏連年唯一一次對他發了火,就是在初中的時候他進夏知凡房間的時候發現,夏知凡模仿了很多媽媽生前的作品。
“誰讓你畫這些的?”
“你也想活得像你媽一樣理想主義嗎?”
“全都給我扔了,我不希望再看到你畫畫。”
一向溫和的父親在那一刻變得好陌生,夏知凡並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發這麼大火,從此他再也沒在家裡畫過畫。
直到今天他才發現,原來他父親一直都知道他還在偷偷畫畫,而且居然破天荒的給他找了畫室。
都說時間長了兩個人會越來越了解,但現在夏知凡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他的父親了。
“知凡。”夏連年在門口敲了敲他的房門,“我進來了。”
接著房門被打開,不過他沒有進來,隻是靠在了門邊看著還在學習的夏知凡。
“你應該想問爸爸,為什麼突然又同意你畫畫了吧?”
夏知凡沒有說話,其實他也不需要說話。
“你媽媽去世之後,我看你性情也變得陰鬱了不少,當時隻是擔心你一直被傷心困住,走不出來,這才不讓你繼續接觸的。”夏連年說的義正言辭,“現在也過去這麼久了,你也已經有自己的想法了,作為爸爸肯定會支持孩子的。”
夏知凡內心五味雜陳,他想說的話哽在喉間,始終沒有說出來。
“你張阿姨今天跟著王嬸學做了蛋糕,作業完成後記得下來吃。”夏連年又把房門給關上了。
“”夏知凡覺得心裡像是堵了什麼似的,明明這是應該高興的事,但他卻笑不出來。
張靜妤見到夏知凡下樓了,連忙把自己下午做的蛋糕端出來,還有一些甜甜圈和蛋撻。她知道夏知凡喜歡吃甜食,所以跟著王嬸學了一下午。
夏知凡也不掃興的嘗了一些,誇讚口味很好,張靜妤聽了才如釋重負,她第一次嘗試做這些,說白了也是為了拉近一點他們之間的距離,看到夏知凡喜歡吃,自己心裡升起強烈的滿足感。
原本吃完之後夏知凡就準備上樓了,夏連年以好久沒見他為理由,讓他在客廳陪陪自己。夏知凡不擅長拒絕,無論是陌生人還是熟悉的人,他都不會表達自己最真實的感受,所以即使他不怎麼想留下,但還是繼續坐在了沙發上。
一開始夏知凡真以為夏連年是覺得他們幾個人很久沒在同一個空間,所以沒察覺到在自己坐下之後,夏連年眼裡流露出的幾分糾結和猶豫。
張靜妤給他倒了一杯咖啡,三個人一言不發的坐在客廳,氣氛忽然有些尷尬。
夏連年冷不丁的開口“天氣轉涼了。”
張靜妤見他沒話找話的樣子,有些忍不住想笑,還是附和的說了句“十月了,是該轉涼了。”
夏連年又說“總覺得不隻天氣冷,家裡也怪冷清的。”
夏知凡聞言,不解的抬頭看向夏連年,不知道他這句話的含義。
夏連年也看向夏知凡,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夏知凡終於看出他的糾結,開門見山的問他“爸爸,您是有話要說嗎?”
夏連年見自己兒子這麼直白,乾咳兩聲“知凡啊,你想不想家裡有個弟弟妹妹陪你?”
即便再遲鈍夏知凡也反應過來夏連年指的是什麼,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張靜妤就忍不住跑去衛生間嘔吐了,夏連年見狀忙跑去衛生間幫忙,張靜妤隻是乾嘔,擺了擺手說沒事。
張阿姨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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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知凡心想。
夏連年回來後有些不忍的看著沙發上一言不發的夏知凡,試探的叫了他一聲“知凡,是不是生氣了?”
夏知凡收斂了情緒,對著夏連年燦爛的笑了笑“我生什麼氣,您跟張阿姨是該有一個屬於你們的孩子。”
夏連年一聽這話急了,連忙坐到他身邊“什麼叫我跟你張阿姨的孩子,張阿姨生的也是你的親弟弟妹妹啊!”
夏知凡看著夏連年,才發現他的爸爸眼尾又多了幾條皺紋,他平靜的笑了笑“好,我也想要個弟弟妹妹。”
夏連年聞言,眉目終於舒展了,他摸摸夏知凡的頭“我們知凡真乖,從不給我添亂,真是爸爸的好兒子。”
他的‘好兒子’回到房間,眼睛刹時紅成一片。
什麼叫想不想有個弟弟妹妹,看起來有商有量的,但是答案都已經擺在他眼前了。
就像他每次跟著夏連年東奔西走,他隻會聽到夏連年對他說“我們換個城市上學好不好?”
其實已經替他辦好了轉學證明。
難怪突然破天荒的給自己找了畫室,原來代價就是要自己妥協嗎?
他想起當年在醫院,媽媽的病床旁,那個一直打不通的電話。
病床上的女人臉色蒼白,看起來已經病入膏肓,還是擋不住絕美的容顏,她對著年幼的夏知凡柔聲安慰“彆打了,爸爸忙。”
媽媽去世了,夏連年很愧疚,所以在後來的一年裡推掉很多應酬陪伴他彌補他。
並且承諾不會有人可以取代他媽媽在他心裡的位置。
然而在12歲那年,他們來到霧城,他聞到了爸爸身上的香水味。
一個月後,夏連年就帶著張靜妤回家了,跟他承諾,在家裡隻會有他一個孩子,隻疼愛他唯一一個孩子。
然而今天的事情告訴他,夏連年又一次失信了。
他感到一陣惡寒,忽然意識到當年他們來到霧城,可能不是因為夏連年來這裡出差,或許他就是過來找張靜妤的。那時候他們住的酒店,離蘭雪巷很近,而且在自己走丟以後,夏連年身上的那種濃烈的香水味,讓他現在都難以忘懷。
他站在窗戶旁,今晚的夜空出奇的有幾顆星星,風吹在身上有些冷。
他覺得很孤獨,從小到大,夏連年雖然讓他不愁吃穿,生活上很富足,卻從沒有過真正意義上的當一次他的父親。
他能握住什麼呢?病床上媽媽的手,爸爸的唯一的寵愛,還是那觸不可及的江城?
他第一次覺得這麼迷茫孤單,很想大哭一場,但又覺得矯情。
張阿姨這麼年輕,她該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夏連年也還算年輕,他又憑什麼要求他餘生不再另娶?
他還是被風吹紅了眼睛,掉了兩滴眼淚,他隨手擦乾,心裡想著,隻有這一次,等明天太陽升起,他還是夏連年心裡那個乖巧懂事的兒子。
夏連年坐在沙發上,難得的想抽煙,但看著張靜妤有了身孕,忍住了。
“總覺得知凡不怎麼跟我親了。”
張靜妤看出他的心事,默默坐在他身邊,安慰的撫上他的肩膀“孩子長大了,是會有自己的心事的。”
夏連年也順勢摟住她,柔聲道“從前是我忽略他,錯過了他的成長,等以後我們的寶寶生下來,我會做一個稱職的爸爸。”
張靜妤靠在他肩膀,似乎是想到了未來的光景,她恬靜的笑著“我也會做一個稱職的好媽媽。”
“等到我們的寶寶出生,你要是想換一個城市生活,我都陪你去。”
“你工作最重要,你願意陪我住我曾經的房子,我已經很開心了。”
夏連年吻了她的額頭,替她拂過鬢邊的一縷青絲“這可是你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我當然願意跟你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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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不怎麼生病的夏知凡今天生病了。
他從早上在教室的時候就覺得腦袋昏沉沉的,趴在桌上睡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