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個巴掌打下去,不僅打遠了他們之間的父子情,也給張靜妤造成了極大的心理陰影。
原本再婚的家庭就容易過成一盤散沙,夏知凡的性格又悶,什麼事都不會明說。張靜妤害怕極了,常常做噩夢,被嚇出一身冷汗。
她怪自己,怪因為自己讓夏知凡被打了那一個重重的巴掌。
她是一個善良的人,同時也是一個溫柔的人。這種溫柔跟媽媽不一樣,媽媽是與生俱來的溫柔,而張靜妤是穿過了風雨後對世界的一種包容。
她們都是世界上極好的人。
兩人把話說開了之後,竟然都沒有一絲尷尬,都是一種釋然。
可張靜妤此刻內心又泛起了漣漪,夏知凡第一次向自己袒露心扉,是告訴她總有一天他會離開這個家,怕她多想才特地來這裡做了一個解釋。
她喜歡夏知凡,會像一個長輩一樣去心疼他的一切,想到總有一天他會離開,不舍蔓延開來。
可她沒有什麼資格去挽留他,她知道這個家裡他待的不痛快。
如果能有一天他可以跟喜歡的人在一起,過他想要的生活,這也是他在天上的媽媽最想看到的吧。
晚上八點,他們打了車回家,保姆一見他們兩人一起回來,目光不停的打量著“今天去哪玩了呀?知凡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啊。”
夏知凡沒搭理她,回了房間。
張靜妤脫了羊絨外套,放在了沙發上,她回頭淡然的看著保姆“在家裡辦事,你應該知道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
語氣不重,但莫名有種威懾力,保姆聽了之後身上不太舒服,她知道張靜妤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出生,也打探到夏連年有個過世的藝術家妻子,所以才不怎麼把張靜妤放在眼裡,可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這個向來順毛的女人突然變得鋒利起來了。
保姆撇撇嘴沒說話了,自己回到廚房去打掃衛生。
“做兩份甜點吧,還有咖啡喝一杯熱牛奶,一會兒給我送到我房間。”
說完這句話張靜妤就上樓了,她先去卸了個妝,泡了個澡,把身上的寒氣都驅散掉。
時間將近十點,張靜妤端著甜點敲了夏知凡的房門,沒過一會兒門就打開了,夏知凡表情有些疑惑“怎麼了阿姨?”
張靜妤問他自己能不能進來,得到允許後才很有邊界感的踏進他房間,把甜點和熱牛奶放在了他桌上,眼睛瞟到了他正在畫的畫。
夏知凡很坦蕩,他無心去掩飾什麼,說了聲謝謝。
“十點了。”張靜妤提醒他。
原本以為是在催促自己睡覺,夏知凡剛準備說馬上就睡,接著就聽到了張靜妤說“小宋應該還有一個半小時到霧城,你要不要跟他打個電話?”
他眼神直愣愣的看著張靜妤,似乎在問真的可以嗎。
張靜妤拿出自己的手機撥通了那個電話,隨後遞給了夏知凡,自己從房間裡出去了,順便關上了門。
他獨自留在房間裡,手機的那串號碼無比熟悉,嘟——嘟的聲音縈繞在耳邊,很快電話就被接通,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喂,阿姨?”
夏知凡眼淚砸了下來,在對麵又疑惑的喊了幾聲後,他才想起來把手機放在耳邊,沙啞開口“是我。”
兩個人都沉默了幾秒,電話那頭的宋淩予聲音也有些變了,故作輕鬆的說“知凡……我還有一個小時到霧城,一切都好。”
夏知凡嗯了一聲。
宋淩予感覺到他情緒低落,努力笑著問“打電話過來,是想我了嗎?”
夏知凡忍住情緒“是,我想你了,好想你。”
他聽著那個人在輕笑,但笑聲好像又摻雜了一些難過“我也想你,晚上的高鐵人很少,我這節車廂空了一半。”
“你……無聊看看窗外,我出遠門的時候就愛看。”
宋淩予聞言看向玻璃外漆黑的夜色,現在高鐵行駛到了大山裡,什麼也看不清。
“窗外很美,城市裡亮著霓虹燈,好多車在擁堵著,好像還能看到行人。”
夏知凡閉上了眼,幻想出來宋淩予所說的畫麵,好像這個時候自己就坐在他的身邊,和他一起享受這漫長的路程。
“今天我跟阿姨說了很多話。”
宋淩予嗯了一聲,柔聲問“都說了什麼?”
夏知凡把剛才發生的事情給宋淩予講了一遍,宋淩予聽完後心裡一陣酸楚又心疼,同時又矛盾的在慶幸。
慶幸夏知凡終於肯打開心扉,起碼在那棟輝煌的彆墅裡,他不再是一個人孤獨待著了。
因為是張靜妤的手機,夏知凡不能跟他說太久,掛掉電話後,宋淩予沒有再看手機,而是把目光看向窗外。
思念和愧疚牽扯著他,吞噬著他,在乘務員經過的時候,他掩麵而泣。
愧疚,因為自己不夠成熟,讓夏知凡離開了霧城,離開了他熟悉的朋友……在高三這個重要的節骨眼上,讓夏知凡去了一個全新的環境。
他永遠也忘不了剛見麵的時候,夏知凡抱著他崩潰的說的那段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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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和他說話……他已經很久沒有說話了。
即使喬航在江城,但也幾乎不會被允許見麵。
他的夏知凡,在自己麵前活潑開朗的少年,他臉上燦爛陽光的笑容,已經很久都沒有存在了。
相處的這短暫的時間,夏知凡也隻是在剛見麵和分彆的時候釋放了自己的情緒,彆的時間他一直都裝作輕鬆的模樣,除了眼底偶爾會泛著淚光,看上去還真像這是他們從前平淡尋常的一天。
越是這樣,宋淩予越心疼。如果可以,他希望夏知凡永遠都不要長大,不要學會掩飾。
他想要夏知凡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可這個世界不允許,世界不會永遠都是美好的,他們也會經曆風雨。
回到家的第二天,他就去把煤球接回來了,顧筱雅見到他的那瞬間,終於笑著說“魂回來了?這才對嘛!”
還問了一下夏知凡在那邊情況怎麼樣,怕幾位朋友擔心,宋淩予照著夏知凡交待的那樣說他一切都好,隻是會想他們。
顧筱雅說總有機會會再見麵,到時候他們一群人再一起去旅行。
接煤球回家後,宋淩予第一次給自己做了一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