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八點，執法處處長辦公室內，秘書從外麵輕輕地把門帶上之後就垂手在辦公室門外。
崔誌賢看著辦公桌上情報科長於越的報告，陷入沉思。
良久之後，他重新端起早晨上班時候秘書衝泡好的那一杯上好龍井的時候才發現，水已經不再溫。
“這件事，你怎麼看？”
崔誌賢索性放下茶杯，目光越過低眉順眼的於越，看向身後沙發裡麵窩著的一個人。
那人整個身體都深深地陷在沙發裡，隻有翹起的二郎腿暴露在透過窗子斜灑進辦公室的晨曦光裡。
聞聽崔誌賢的詢問，那人才長身而立，緩緩地從陰影當中慢慢踱步到明亮的地方。
於越直到這個時候才看出來，之前一直默不作聲的那個人竟然是一個女人，一個麵容極為精致的女人，一身颯爽的淺青色製式軍裝搭配上她那並不十分高挑的身材，也顯得英氣逼人，赫然就是梁飛。
梁飛朱唇開合，“趙中華早有退意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之前都以為他是打算名正言順地根據蓋亞安排而退，幾次三番地被蓋亞以沒有合適接班人為由拒絕之後，他才想出了這個辦法。”
仿佛是自嘲地一笑，女軍官伸手彈了彈肩章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現在這麼看來的話，趙中華很有可能是為了在退位之前利用推選斂上一波財，不得不承認，蓋亞這一步把生命配額貨幣實體化的棋，下得真好。”
崔誌賢站起身，把一盒仲啟紀之後很難見到的巧克力向前推了推，“隻要是人，就有貪念，無論是出於什麼目的，也無外乎信仰如何，蓋亞這是把人類的本質吃得死死的。”
“我之前還很是想不通，仲啟紀之後蓋亞主程序運作之下的ai智能係統已經把人類控製得很穩妥，為什麼先是突然決定裁掉所有ai仿生人從業者，接著就實施生命配額實質貨幣化，這相當於再一次挑起人性貪欲的爭端。”
抽出一塊巧克力，慢慢撕開錫紙包裝，小心地避開紅唇上的唇膏，輕咬一角後梁飛很享受的品味了一下口中的絲滑濃鬱。
“現在看來，他不過是在效仿古時候帝製的伎倆來凸顯自己的製衡點而已。”
崔誌賢深深地看了一眼女軍官，沉吟一下之後，“飛飛姐，那你是什麼意思？就真沒有打算參與進去競爭一下？”
“誌賢，你現在和袁野他們攪和在一起究竟為了什麼？按理說你們新政聯的實力已經足夠了，為什麼又非得拉我進來？”
於越見到兩人已經開始說起了更深層次的內容時，不等吩咐就識趣地走出了辦公室。
“袁野他們完全是一個草台班子，互相之間隻有在有絕對利用價值的時候才看似牢固，這從之前那個張德貴被曝光的事上就可見一斑。”
崔誌賢完全對梁飛口中的新政聯嗤之以鼻，“最開始的時候如果他們肯聽我的，舍棄一些眼前的蠅頭小利，快速的牽頭開展一場能夠拉攏民心的反腐運動的話，現在根本不至於這麼被動。所謂的新政聯，不過是一群乾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命的烏合之眾。”
梁飛看著越說越激動的崔誌賢，眼睛輕眯，“你還沒說你究竟想要達成什麼目的？”
雙手撐在辦公桌上，頭深深地埋進兩臂之間的崔誌賢全身劇烈的顫抖，片刻之後才緩緩抬頭看向梁飛，一字一頓地“我要儘我所能，去坐能坐的最高位置。”
“就算你坐上了佟江，甚至是整個邊北區的首席，又有什麼意義？不一樣還是在蓋亞主程序的智能係統之下嗎？短時間之內人類根本抗衡不了的，而且你……”
“飛飛姐！你難道還不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嗎？”
崔誌賢打斷了梁飛的話，雙眼之中全是狂熱，“小時候，每次看著你每次都能捧著獎狀騎在舅舅的肩膀上承歡我是有多麼羨慕嗎？而我那個爸爸呢，就算我拿到再好的成就都不能換來他哪怕一個鼓勵的眼神，你知道為什麼嗎？就因為他是入贅到梁家，始終覺得在梁家抬不起頭，所以就把一切嚴苛的要求都強加在我身上。”
梁飛聽到這裡，也沉默了下來，眼前這個表弟有多麼寂寞也許隻有自己知道。
“飛飛姐，其實我多麼希望12年前他不要把心臟移植給我，我甚至無數次的幻想那個換上克隆仿生心臟後不匹配暴斃的人是我！那樣我就不用時刻都想按捺下這顆火熱跳動的心，去迎合我爸日記裡的那句話——人，隻有有足夠的地位，才能有足夠的尊嚴！”
“他一輩子都活在我兩個舅舅的陰影中，在梁家時時刻刻都覺得抬不起頭，所以他希望我不要步他的後塵。我也好累，真的好累啊飛飛姐！但是這顆心臟每一次起搏都在時時刻刻提醒我，那個男人要我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機會，這樣才能挺起腰杆做個男人！”
梁飛緩緩繞過辦公桌，走到這個比自己足足高了近兩個頭的表弟麵前，輕聲安慰，“你的努力家族裡都非常認可，你已經足夠優秀了……”
“這次蓋亞的舉措是一個機會，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我不能錯失這個能變得更強大的機會。”
崔誌賢再一次打斷了梁飛的話，雙手的指關節用力摳在辦公桌上，指關節甚至由於用力而顯得發白。
“所以你不惜去接觸依哥雅麥蝶國的蓋亞子程序，尋求幫助？”
梁飛無奈，她不忍心這個從小到大隻對自己說心裡話的表弟陷入更大的偏執，點破了崔誌賢的隱秘。
崔誌賢猛地轉頭看著梁飛，滿眼的不可置信。
“飛飛姐，我隻是想借力打力！”
昂著頭，梁飛費力地直視著表弟的雙眼，“你隻需要告訴我，依哥雅麥蝶國和這一次變異班夫蝶事件有沒有關係？”
“我的層麵還不足以接觸到核心機密，我隻和他們進行了最簡單的接觸，我之前也懷疑這次的事件和他們有關，想嘗試打探，但對方都避開了這個話題。”
崔誌賢堅定地看著梁飛，“飛飛姐，我選擇和他們合作也是想借機會搞清楚這件事，如果這種反人類的事件真的是他們依哥雅麥蝶國發動的，大是大非麵前我不會站錯隊的。”
梁飛盯著對方看了良久，“我相信你，不過我還是要跟你說，你為什麼不試著考慮一下和你現在的假想敵，也就是高歌他們合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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