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雲一揚手,那孩子老大便自己抬起剩餘那一隻手,開始在自己胸前抓扯。
隻不過每次抓扯,都會連皮帶肉劃拉一大塊下來。老大痛得連聲慘叫,但偏偏不能自已。
多抓幾下,連胸骨都已露出,卻猶未停止,最後抓無可抓,把自己臟器掏出來,才直挺挺倒地。
暮雲這才抬手一記掌心雷,把地上老大轟得魂飛魄散,再無轉世機會。
暮雲幽幽道“活菩薩可以轉身了,你見不得的,我都收拾乾淨了。”
洪浩轉身,半晌無言。
他實在不知該說什麼。
原是他一時豪情,要為民除害。但看到這群禍害全是尚未成年的流浪兒,他又心軟下不得手。可年紀尚幼就可以不為自己的作惡負責麼?這一路他不讓暮雲動手,但最後還是暮雲出手收拾殘局。他一時不知道是該感謝還是埋怨,隻是心裡堵得慌。
暮雲看洪浩那不死不活的喪氣模樣,不知怎的就一股無名火騰起,一兩千歲的人,也不知為何會跟這才活了十幾年的青瓜蛋子置氣。
“你放我出來,不管有心無意,總是讓我重見了天日。我一路跟隨,不過是想替你護道,也算是恩怨分明。但你我大道相差甚遠,我委曲求全,就算是一片苦心,你也難以領情。”
“我還不如學那蜀山派,送一個人情給你,等你有事,我來幫上一回,也就兩清。”
說罷不知從何處掏出一塊玉牌,遞給洪浩,洪浩隻得伸手接住。這玉牌古樸溫潤,上麵有一古篆文字,細看卻是“朝”字。明明叫暮雲,卻是這樣一個字,洪浩疑惑,但也不敢多問。
“你若有事,摔碎玉牌,我自來尋你。”
“好了,今日做回自己,且去逍遙快活一番。”
洪浩見暮雲去意已決,心裡反而生出戀戀不舍,他亦知暮雲對自己,真心不錯,這等修為還願為他縛手縛腳,施展不開。但大道不合,扭扭捏捏都不痛快。不分開,再遇今日之事,他一樣沒個形狀。
蘇巧見此,隻能暗暗歎氣,她一路獲益良多,原是舍不得暮雲離開,但這裡她卻說不上話。隻後悔早知賢侄如此無用,還不如剛才自己動手,把這群作惡多端小崽子燒個一乾二淨,或能免去仙姑動怒。
其實暮雲看洪浩,修行資質不是絕頂那種。隻不過有機緣加持,偏生比大多數同齡人高出太多。提升修為已經不是當務之急,選定方向才是。這般猶豫不決,做不到殺伐果斷,日後終究是要吃大虧。
留在他身邊,日久生隙,反而不美。
交代完畢,暮雲正待離開,一聲低沉佛號從天空傳來。
“阿彌陀佛。暮雲女施主,彆來無恙。”
暮雲臉色一變,還未來得及升空,四名老僧從天而降,在這小小廟院之中,從四方把暮雲圍在中央。
這四名老僧,俱著百衲衣,麵容枯瘦,但法相莊嚴,一看便是佛法修為極其精深的得道高僧。
既然與暮雲相識,不消說,也是千年以上的老怪物。斷不是洪浩蘇巧這種區區元嬰所能望其項背。
暮雲一看形勢,今日已不做善了之想,當機立斷,道“老和尚,我們恩怨,不要扯上後生晚輩,這兩人不過同路行人,跟我了無瓜葛,讓他們先行離去。”
這四名高僧,法號分彆為覺土、覺水、覺火、覺風,原是四大皆空,卻覺出了其間真味。
隻聽覺土說道“阿彌陀佛,善戰,善哉,暮雲施主現在已能為旁人考慮,不再殃及無辜,和從前大是不同,貧僧亦替施主歡喜。這二位自行離開便可。”
暮雲對洪浩笑笑“我這輩子,第一討厭是道士,第二討厭便是這和尚,偏偏我命中就招這兩種人,沒奈何,隻有陪他們耍上一耍,你帶你姑姑速速離開。”
卻不料洪浩搖搖頭,正經道“那日在大河漁船之上,我曾答應你,隻要你在我身旁,我便要全力以赴保護你,不管成不成,我萬不可食言而肥,道心蒙塵。”
這番話說得認真嚴肅,倒也凜不可犯的樣子。
暮雲卻又好氣又好笑,當然更多的是一份感動“你這份心意我感受到了,不過確實沒有必要在此做夢發癲,他四人隨便一個動動指頭,你就灰飛煙滅,於事無補,何苦來哉?”
那四名高僧並不著急,涵養功夫極好,感覺就算他們說上一天也不會有絲毫不耐煩。但這份涵養背後,更透露出一種自信——暮雲今日是無論如何不可能從他們這裡逃脫的。
洪浩道“我見識過你的功法修為,自然清楚,他們既然與你相識,還主動來找你,那功法修為必然是和你在伯仲之間。我這點細微末法,原是笑話一般。但我有我的道,你嫌我優柔寡斷,婆婆媽媽的地方,正是我自己迷茫不知本心之處。但一諾即成,萬山難阻,這一塊的本心我卻篤定明了,今日若因對方強大便舍棄本心,我卻萬萬做不到。”
暮雲見他說得誠懇,知道再勸他離開也是無用,隻是不住搖頭,歎道“呆子,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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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心裡卻十分舒坦受用。
千百年來,她傾國傾城的容顏,不知迷倒過多少英雄豪傑,也不知為她帶來了多少的悲傷和痛苦。有人為她一擲千金,有人為她拋棄妻子,有人為她離經叛道,有人為她欺師滅祖……但卻唯獨沒有人為她拚過命,畢竟,貪戀的就是她的絕色,把命拚掉了,再美的絕色也不歸自己。
眼前這個說傻不傻,說聰明不聰明的少年,卻是這世上唯一一個不是為她美色,而是為對她的一句承諾準備拚掉自己性命的人。
洪浩對著幾位高僧道“各位大師,不二門弟子洪浩,因有諾在先,雖知各位俱是佛法無邊,也隻能飛蛾撲火,撲上一撲,蚍蜉撼樹,撼上一撼……無他,唯求心安,望各位大師明了,雖死無憾。”
覺土道“善哉,善哉,洪小施主一諾千金,老衲師兄弟俱是十分佩服。若非暮雲施主業障太深,我等也不會窮追不舍,今日無法成全小施主大義,勿怪,勿怪。”
暮雲道“老和尚,你跟他囉嗦個啥?他原是不知輕重,呆呆傻傻的癡兒,走走走,我們到天上去打,免得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覺土道“阿彌陀佛,暮雲施主現在能為凡人百姓存一顆悲憫之心,當真是功德無量。既然善念已生,何必打打殺殺,施主不如就此跟我們回四空山,每日聽課禮佛,消除業障,得大智慧,證大圓滿。”
暮雲隻是想把幾個老和尚引開,不讓洪浩為她拚命,但讓她去四空山軟禁,其實和鎖雲洞無甚區彆,她自然不肯,當下道“上去再說。”
不料洪浩此刻已經祭出水月,道“大師,得罪。”
水月光芒大熾,急劇升高,在高空轉了幾圈,便垂直下墜,帶著風雷之勢,如一束藍光,射向覺土。
覺土低吟一聲“阿彌陀佛。”
就在水月抵近覺土那鋥亮頭顱的電光火石間,覺土一抬手,食指與水月劍尖相觸,水月便失去幽藍光澤,變回小鐵片裁紙刀模樣,掉在地上。
洪浩見此,並不感意外,隻是轉動心念,水月再次光芒大熾,這次不再繞圈,直直射向覺土麵門,覺土仍是伸出食指觸碰劍尖,水月一觸即潰。
這修為功法的差距實在是太過巨大,就像一個強壯成年人在和嬰兒玩耍一般。
洪浩眼見飛劍無效,故技重施,發動威壓,和覺土老和尚比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