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說,這絕美仙子便是公孫大娘的元神出竅,除了她,誰個仙子人物能說出這如潑婦罵街的粗鄙之語。
樓外樓臉色一變,他亦是摸爬滾打近千年老狐狸,自然是識得好歹。
眼下還是走流程,講道理穩妥一些。
當下穩住心中驚駭,抬頭望向雲彩中那仙子,沉聲道“敢問閣下尊姓大名?與我通天山莊作對,可知下場?”
“啊——呸,你通天山莊算個錘子,老娘看來,不過臭烘烘、亂糟糟、黑乎乎一豬圈。”聲音卻是地麵傳來。
等大家循聲望去,才發現不知何時,一小山般魁梧身材之悍婦,滿臉橫肉,一雙三角眼凶光畢露。隻見她一手叉腰,一手提一把雪亮殺豬刀,滿身凶煞之氣,顯見是動了真怒。
正是匆匆趕來的大娘。
黃柳見了師父,終於鬆一口氣,隻叫了一聲“師父”,千言萬語如鯁在喉,突然放聲大哭。
她是豪爽耿直性子,極有骨氣,並不怕死。剛才以為自己必死,也不曾露出半點驚慌害怕,決計不會給不二門丟了顏麵。但見到大娘,便如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見到自家大人,有了依靠,可以放下堅強。感念之下,故而大哭。
大娘是極護短之人,眼見自己剛才再晚到一步,這蘇巧和黃柳必定命喪黃泉。莫看她平日死丫頭死丫頭叫得嫌棄,說來黃柳卻是最合她心意性格的弟子,原是她心尖尖上的一塊肉。
所以她剛才那一擊,下手極重,樓聽風能否得活,實在是玄之又玄。
大娘此刻氣頭之上,猶未解氣,揚起明晃晃殺豬刀一指樓外樓,聲色俱厲,“樓家老狗,與我不二門作對,可知下場?”
樓外樓一愣,原本想借通天山莊的名頭,震懾來人,卻不料大娘全不在乎,此刻反而拿著他的話恐嚇他。
不過既然知道了這便是不二門的掌門,知道今日之事不可善了。當下也就強硬起來,冷冷道“一個小小不二門,井底之蛙,也敢大言不慚。”
大娘全不理他,卻轉身對黃柳道“死丫頭,現在可知老娘為何不讓你外出?遇上這種老狗,你還不能應付得來。”
黃柳自然明白大娘擔心,用力點頭,“師父,徒兒知道了。”
大娘笑道“不過也好,不經曆一場,老娘說一萬次也不如方才人家那一劍來得深刻。”
黃柳傲然道“師父,徒兒知錯了……不過方才,徒兒以為必死,並不害怕,也不曾給師門丟臉。”
大娘拿指頭一戳黃柳腦門,“丟了性命,不丟臉有何用?老娘不一樣沒個哭處去……不過你的性子,怕是難改了。”大娘嘴上這般說,心中卻也歡喜,這黃柳性子與她一般無二。
大娘和黃柳自顧自說話,顯然是沒有把樓外樓放在眼裡。
樓外樓何曾受過這般冷落?平日不管走到哪裡,多是離火宗這般點頭哈腰,極儘諂媚吹捧之能事的拍馬之輩。總想著攀上高枝,抱上大腿,撈點好處。就算沒有實在的好處,以後給彆人提起,一拍胸膛,我和通天山莊樓外樓長老,一起同桌吃飯,把酒言歡……那也是麵子十足。
況且這還是臨陣對敵,這師徒的言行舉止,無形中已經深深傷害了樓外樓長老心靈。
沒有什麼言語,比被人無視更加體現無足輕重。
離火宗的一眾長老,此刻戰戰兢兢,肉眼可見的慌亂。
先前以為樓家長老和公子神功蓋世,大娘和不二門必然不是對手。但不過三兩年不見,誰知道大娘竟又升境,生猛得一招便把樓家公子打得不知死活。
眼下樓長老功法修為和大娘相比,也不知孰強孰弱,一時間竟是連站隊也不敢站了,這牆頭草也不好當啊。
顧於修最是慌亂,他之前舔得猛了些,主動要給樓長老帶路去水月山莊,原是大部分弟子都深以為恥。
好在並不需要等太久,離火宗一眾長老就不需如此為難了。
隻聽得大娘突然道“樓家老狗,有句老話,叫殺豬殺屁眼,各是各的刀法……今日老娘便讓你見識一番。”
樓外樓又驚又怒,他何曾受過如此羞辱,終於按捺不住,全身金光大盛,顯然立刻便要爆發。
隻不過,接下來的一幕,卻是極具震撼。直叫眾人大大開眼。
空中那仙子,從七彩雲層中,一瞬便到了樓外樓身邊,漲了身形,竟是單手拎起了樓外樓,用力一抖,樓外樓一身金光倏然散去,再無威嚴氣勢,隻如鄰家老叟。
然後那仙子將其扔到地上,一腳踏在樓外樓背脊,可憐樓外樓竟無半點還手之力。
仙子似乎有些嫌棄兩隻長袖做事不爽利,竟是一抬手將兩袖挽了起來,這舉止動作全無半點仙子該有的優雅仙姿。
大娘走上前來,惡狠狠道“狗日的老殺才,老娘倒不殺你,好教你回去通知一聲,屁眼癢的,隨時來水月山莊,老娘包治包好。”
說罷手起刀落,明晃晃的殺豬刀竟然真的是捅進樓外樓兩股之間……瞬間便是殺豬般叫聲響起。眾人皆不曾想一個老頭子,原是可以叫得如此高亢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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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聽得離火宗長老各自菊花一緊。眾人這才得知,大娘所說的殺豬殺屁眼,並不是要讓眾人見識神奇刀法,而是真真正正字麵意思。
還是離火宗,還是這片廣場,大娘還是那個大娘,還是一般的誅心。
大娘抽出殺豬刀,順手把殺豬刀兩麵在樓外樓華麗的錦緞長袍揩了揩,那袍子便留下兩道紅紅黃黃的痕跡。
隨即對著樓外樓便是一腳,“老狗莫要裝死,帶著小狗崽滾吧。”
樓外樓強壓心中悲憤,忍著巨痛,一瘸一拐,挪到聽風身邊,也不管死活,帶上便施展功法,一溜煙不見。
隻是從此落下病根,再也合不攏腿,走路猶如紮馬步。
原本以為驚天動地一場大戰,不曾想竟是大娘單方麵碾壓的一場殺豬表演。離火宗幾個長老也算是有過經驗,此刻也不用大娘教誨,自動便跪了一排。
這般情景和幾年前一樣彆無二致,唯一不同,便是蘇巧已經站著了。
大娘看著幾位長老,吐一口濃痰,轉頭望向蘇巧,“巧妹子,你對他們還有何話講?”
蘇巧搖頭,麵無表情,“我要講的,先前已經講過,現在我已不是離火宗的人,水月山莊才是我家。”
黃柳也道“師父,先前姑姑言語,叫我好生敬佩。”
大娘點頭,“我已知曉。”黃柳卻不知道,她表姐輕塵早已一五一十都告訴了大娘。
說罷對著跪成一排的長老道“你等怕死,著急與我不二門撇清關係,這本是人之常情,老娘若以此為由,怪罪你等,那是老娘不講道理。”
“不過有人著急帶路,生怕通天山莊找不到不二門所在……這便讓老娘我很不開心啊”
這話音一落,顧於修麵色慘白,如遭雷擊,頓時便有些跪不住。
剩餘幾位長老,也不說話,默默低頭俯身,用手撐地,等再直了身體,不知怎地,便已退後了一排,隻剩顧於修一人在前。
在死道友不死貧道這件事情上,離火宗幾位長老竟是驚人的默契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