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深。
黑山鎮四個城角的裡坊,勞碌了一天的販夫走卒不敢睡覺,躲在家中求神拜佛。街道上漆黑一片,步履聲沉悶,鬼影重重間隻見刀光劍影。
要開戰了!
這是李達在調兵。裴瑾遇伏的消息已經傳回李府,又驚又怒的李達果斷下令,騎兵下馬,全部進城,弓弩手就位,刀斧手在前。
彈指間,四處巡城衛所被包圍,西門被李家布下天羅地網,隻等王家兵馬襲城。
“上使,城中二百陌刀隊還須你去解決!”西門城外,一身銀甲的李達緊盯著吳翟。
吳翟悶著頭披甲,一聲不吭。
“上使!”
李達急了,軍情緊急!
他要抵禦城外王家兵馬,還得分出人手控製那八百巡城衛,無暇顧及城中的陌刀隊。戰局牽一發而動全身,一旦城內失守,李家真將腹背受敵。
屆時,再想拿下王家,不知道得填多少人命!
“李將軍無需多慮,陌刀隊隻要敢出鎮將府,必定灰飛煙滅。”吳翟一把將頭盔紮死,翻身上馬,聲音平靜的聽不出活人氣。
李達死死拽著韁繩,不讓吳翟離去。
“你這是臨陣脫逃!”
吳翟麵無表情的俯視李達,語氣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鬆手”
李達橫眉冷對,絲毫不懼。寒風呼嘯,兩人相顧無言。片刻後,終是李達先敗下陣來。
這老頭眼裡突然生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悵惘。
“帶五百騎兵。”李達歎了口氣,咬牙給吳翟擠出五百人。這老頭輸人不輸陣,臨了還對吳翟說教道。
“戰場之上,切不可感情用事。”
“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李府彆院,融雪暖閣。
屋裡溫煦熾熱,燈火通明。李冰璃一席心衣繡衫,伏案翻著賬本,時不時品一口參茶,怡然自得。小白姑娘一身兩襠抱腹,穿的比小姐還要涼快,正光著小腳,在案前來回躁踱。
“小姐,小白觀那禿毛賊是個講義氣的。此番他兄弟遇伏,那禿毛賊定然要去搏命。”
李冰璃提筆寫寫畫畫,頭也不抬的打趣道“未曾想,你觀人還挺準。”
小白姑娘有些抓狂,她想不明白小姐為何還能靜下心來翻那些爛賬。
“小姐!你難道就不擔心?”
“那禿毛賊連小白都打不過,他去搏命跟送死有什麼區彆?”
李冰璃停筆,麵帶笑意的看著小丫頭。“你不是看不上吳郎麼,怎麼擔心起他的安危了?”
“小白看不上又沒用,小白就是個陪嫁的。”小丫頭嘴硬的很,被臊了大紅臉還不肯承認。
李冰璃放下筆,笑意不減。看著情竇初開的小丫頭頓感吾家有女初長成,是時候該教她一些婦道人家的事了。
“男人呢,是乾大事的,天生就該頂天立地。”
“而我們女人,是管家的。我們隻需操持好家中大小事務,用柔情蜜意撫慰男人的勞碌,讓男人心無旁騖的在外拚搏。”
“吳郎有雄心壯誌,我們不應成為他的阻礙,應全力支持他想做的事,安心在家等他歸來即可。”
小白姑娘似懂非懂,低著頭細細品味。李冰璃見小丫頭聽進去了,便重新拿起筆,做起她心中認為對的事情。
“可是,萬一他回不來呢?”
李冰璃筆鋒一頓,沉默了片刻,隨後又揮灑自如。
“那就認命!”
“吳郎自詡天命,我們除了信他,彆無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