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江邊涼意甚濃。
一條條舢板快船駛出騰雲渡,逆流而上。韋廣和杜溯坐一艘大船,緩緩吊在後頭。
“二舅爺,如今該如何是好?”韋杜兩家在京兆地區紮根了十幾代,兩家世代姻親。論輩分,韋廣該稱呼杜溯為舅爺。
“廣小子,要出大事了,你父親此前沒交代你麼?”杜溯老眼看著昏花,其中卻有洞悉世事的精明。
“交代了啊,我這幾日都是閉門不出,告病在家。”韋廣語氣很苦,一臉的糾結加蛋疼。
“誰曾想,太子他直接上門抓人!”
自打傳出李斛進京的消息,韋氏不想摻和周李的禍水,乾脆閉門謝客。他們吃過一次站錯隊的虧,這次是抱著中立不下場的打算。韋廣更是直接告病罷朝,就怕遇到今日這種事。
“你父親這次不打算下場?”夜風大,杜溯緊了緊衣領,裝作不經意的問道。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韋廣搖頭苦笑,並沒有發覺自己被套話了。
“那你今日作何打算?”杜溯不露痕跡,繼續打探消息。
“我哪知道呦,這不是跟您老商量呢麼。”韋廣愁壞了。此行沒碰到李斛還好,一旦碰到,那就是燙手山芋。
殺,肯定是不敢殺。放,必然也不敢放。抓,那不是默認站隊周氏了麼。
杜溯仰頭歎息。其實杜氏跟韋氏的打算一樣,兩邊都不想下注。這次紛爭跟當年造反不一樣,前朝大梁已經爛到骨子了,擋不住周氏兵鋒,也攔不住世家的悠悠眾口。
可現在的大乾不同。周氏自知壓不服北方世家,采取的是分封懷柔的策略。如今世家各掃門前雪,家家吃的滿嘴流油,沒人想造周氏的反。
但也沒人想幫周氏對付李氏。
因為周氏的分封僅是態度,並未落到實處。周定現在沒有餘力管控各地,不代表他一直無力。待周氏與草原成功和談,將來再平定西北,那他不就抽出手,有餘力對其他世家下手了麼?
所以,整個大乾的世家,都希望李氏能繼續存在,一直給周氏找不痛快。他們也不怕李氏真的造反成功,因為沒人相信李氏能打出隴西。
還是那句話,如今的大乾,跟前朝大梁不一樣。大梁失道寡助,世家是群起而攻之。而大乾,至少明麵上是讓利於世家,所有人都想保持現狀,沒人想開戰。
換句話說,一旦李氏東出隴西,這一路上的天水、広魏、安定、新平、扶風、馮翊,所有世家都會攔他。
他得正兒八經的一路打出來!
這一路至少二十家門閥,手握至少十萬人馬,沒人相信李氏能打出來。
就算李氏能打出來,這僅是大乾兩州之地。京兆還有十萬周氏大軍鎮守,京兆以東還有六州世家,大乾四十萬大軍,還能被他李氏五萬人馬給掀翻了?
所以,李氏繼續存在就很好。隻需要他們繼續蹦躂,繼續牽扯周氏的兵力就好。
就保持現狀!
“二舅爺,彆愣著了,快說說該怎麼辦?”韋廣急的是滿嘴冒泡,見杜溯還在發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還能怎麼辦?”杜溯被韋廣打斷思緒,翻了個白眼。也不知道這小子是如何混上五品的,一點定力都沒有。
“傳令下去,就在上遊五裡內巡視,應付應付得了,你還真想麵對李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