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柏彙資本達成基礎共識,意味著韓易不用再前往紐約,依照賈馬爾米勒的安排挨家挨戶地拜訪華爾街的私募資本集團。
但思來想去,韓易最終還是決定繼續這次紐約之行,不僅因為達美航空跨大陸的頭等艙“deltaone”不接受臨時退票,還因為那顆休憩在大西洋岸邊的大蘋果,是韓易最喜愛的城市,沒有之一。
從韓易經常閱讀的書籍種類,和閒暇時最常欣賞的音樂風格中不難發現,他是一個對曆史、文化與風俗有著濃厚興趣的人。從x到jfk,5小時15分鐘的飛行時間裡,韓易一直在閱讀伊麗莎白芬恩獲得普利策曆史獎的著作《在世界的心臟相遇曼丹人民的曆史》,這是一本講述北達科塔州原住民部落曼丹人的非文學類曆史書籍。熱門的曆史主題早就爛熟於心,韓易現在最喜歡的,就是這種描寫曆史邊緣人物和種群的著作。
看完這本,韓易帶到紐約的背包裡,還有另一本有趣的讀物在等著他,唐納德米勒的《至高之城爵士時代的曼哈頓如何催生現代美國》。
至於耳機裡播放的音樂?田誌仁的古典樂專輯《呼喚黎明》正在順序播放,這張專輯獲得了第53屆格萊美獎的“最佳古典混合音樂專輯”和“最佳伴唱器樂編曲”兩座大獎。
這位出生於美國加州的華裔音樂家對世界音化有令人歎為觀止的洞察力與表現力,整張專輯用斯瓦西裡語、波蘭語、波斯語、毛利語和中文等十二種語言演唱,歌詞從各個國家的經典中改編而來,包括摩西五經、薄伽梵歌、日文古詩和道德經。音樂風格也是博眾家之長的雜糅,非洲聲樂、歌劇、中世紀詠歎調和愛爾蘭哭腔調。參與錄製的音樂家來自六個大洲,超過兩百人。
這樣的音樂,簡直是韓易的最愛。他從不覺得聽這種專輯就是高人一等,也絕不在外人麵前透露他對此類風格的喜愛,免得狹隘之人以為他在裝腔作勢。
韓易隻是覺得,當你戴上耳機,按下播放鍵,就能夠聆聽到整個人類文明的吟唱,就可以領略到這顆藍色星球萬年來催生的無上風華。這才是創作音樂和欣賞音樂,最應該完成的使命。
當然,每一種音樂都有它所承載的文化,從加洛林王朝時期的格裡高利聖詠,到洛杉磯康普頓的西海岸嘻哈,無論歌詞是雅是俗,旋律或快或慢,配器亦簡亦雜,都代表了特定年代特定人群的審美誌趣與文化思潮。
這正是韓易在洛杉磯居住四年,卻瘋狂迷戀紐約的原因。
這是一座世界文化的熔爐。
在時光的刻度上,紐約為全世界奉獻了近百餘年來最盛大華麗的彙演。十九世紀末,第28街的錫盤巷拉開流行音樂的序幕,史上第一部音樂劇《黑魔鬼》在蘇荷區的尼布洛花園上演,讓百老彙音樂劇登上戲劇曆史的舞台。喬治戈什溫、倫納德伯恩斯坦、克勞德勳伯格、安德魯洛伊韋伯,現代音樂史上最偉大的作曲家們開始以曼哈頓為中心,散發他們屬於二十世紀的光與熱。
而這隻不過是紐約文化陳列館中的一小部分而已。格林威治村的阿巴拉契亞民謠音樂、林肯中心的大樂團爵士、翠貝卡的迪斯科、下城區的流行朋克、布朗克斯的東海岸嘻哈……當然,還有繪畫界的抽象表現主義,非裔美國人的哈倫文藝複興。
800種語言在這裡回響,880萬靈魂在此處升華。
走在紐約街頭,上一刻,你能看到鮑勃迪倫背著吉他,嘴裡哼著《likearollgstone》低頭從身邊走過,下一秒,傑克遜波洛克就帶著滿身的油彩衝你怒吼,問你眼睛長去了哪裡。
在這個變化萬千的時代,紐約總是處於曆史風暴那狂暴無常的陣眼。
在這裡,秒針的每一次轉動,都能定格一段激動人心的曆史。
怎能讓人不愛呢?
這次造訪紐約,韓易特意選擇了時代華納中心的文華東方酒店。入住這裡的公園景尊貴套房,不僅可以從西南角俯瞰整個中央公園的壯麗景致,還能足不出戶品嘗到兩家米其林三星餐廳的珍饈。
北美第一法餐perse,和第一日料asa,兩家米其林三星,都在時代華納中心四樓。perse在南側,asa在北側,隻需要乘坐電梯從35層的大堂下到4層,通過酒店專屬的通道,約莫三四分鐘的時間,就可以見到兩家餐廳的前台接待。
這次,韓易提前預訂了asa的位置,不僅是因為perse上一世來紐約旅行的時候就已經嘗試過兩次,還因為這家由國寶級名廚托馬斯凱勒創立的法餐廳,設計的初衷就是兩人以上的桌席用餐體驗。獨自來到紐約旅行的韓易,在圓桌旁一個人吃上三四個小時確實有些尷尬。
還沒有去過的asa,自然成為了最佳選擇。
坐在壽司台前一字排開,哪怕是單人就餐,也不會覺得太過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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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易預定的是asa價值950美元的扁柏櫃台體驗,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其實就是在木製壽司台前,等著師傅給你投喂。
餐桌位無所謂到店時間,五點、六點,甚至八點,都可以預約,但想要坐壽司台,那就隻有兩輪供應,五點和七點半,十五分鐘內到位,統一開餐。
本就沒有什麼特殊安排的韓易選擇了五點的席位,提前五分鐘到店就座,發現今天運氣不錯。創始人兼主廚高山雅氏不是每天都在,最近幾年,由他的徒弟負責壽司台的情況越來越多。但今天,這個一身白色壽司服,頭頂沒有一絲毛發,顯得十分精瘦乾練的小老頭,正舉著一個小罐子,研究今天即將為食客獻上的魚子醬。
不過,令韓易始料未及的是,高山雅氏的出現,並不是今天唯一的驚喜。
五點零六分,坐在壽司台最左側的韓易終於迎來了他的鄰居。
一個算不上熟悉的相識。
“趙小姐。”
韓易朝正把棕色麥絲瑪拉大衣遞給侍者的趙宥真點點頭,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
“噢,嗨。”
趙宥真也認出了前幾天在arters烤肉店的這個華國男孩兒,眼神裡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
她淺淺地打了聲招呼,沒有再多作言語。
一方麵是她天生就這個性格,對待陌生人都是這副沉默寡言,如堅冰般冷酷的模樣。
另一方麵,她確實不知道韓易的名字。
“我叫韓易。”韓易沒有伸出手,隻是用右手輕輕按了按胸口。他能看得出來,麵前這個韓國姑娘對多餘的肢體接觸沒有半點興趣,“韓國的韓,易經的易。”
知道對方中文流利,那姓名介紹也索性直接使用母語。
“你好。”
不喜交流,不代表沒有禮數。趙宥真對這個第一印象還行的男孩子笑了笑,微微欠身。
韓易也回以同樣的動作,沒有選擇將談話繼續下去。與他一樣,趙宥真也是隻身前來。對於她這個級彆的美人來說,不存在形單影隻無人作陪的情況。
如果一人赴宴,隻能說明她希望今晚的用餐體驗無人打擾。
那自己為什麼要做讀不懂空氣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