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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是九點吃的,人是十點睡的。要說今天這一路上最累的人,恐怕還是非韓易莫屬,375英裡的路程,除了後麵一截是趙宥真接手,剩下350英裡都是韓易一力承擔。
於是,勉強撐到大家都用餐完畢離開房間的韓易,本來想在床上靠一下再去洗漱,結果這一覺就到了第二天早上六點。而此時,令嵐和田宗雲已經神采奕奕地在酒店的後花園拍了二十分鐘的照了。
剛到美國第三天便能夠把時差調整到這個地步,對於兩個上了年紀的中老年婦女來說,可以算是超常發揮。
在五月中依然有些涼意的灣區晨間洗了個滾燙的熱水澡,等到七點準時醒來的小如和宥真一起在pyaare吃了一頓……很能體現小鎮烹飪水平的大陸式早餐,一行人接著上路,朝這次北上的最終目的地前進。
有了昨天的慘痛教訓,這次韓易沒有再選擇走一號公路繞道聖塔克魯茲和達文波特,雖然這一段路地勢平緩,無甚危險,但再大的太平洋,看一天也還是會看膩。因此,大切諾基在卡斯特羅維爾加滿93號汽油後,在分岔路口向右轉,沿著a101向聖何塞前進。
舊金山灣區的景致,與大洛杉磯地區極不相同。從弗雷斯諾往下的南加州,跟墨西哥的蒂華納接壤。光聽這個名字,一股邊陲荒野的味道便撲麵而來。事實也確實如此,南加州的地貌,絕大多數都是由平坦的沙漠和不那麼崎嶇的斷層組成。
而從聖何塞往上走,越過灣區,直到俄勒岡州邊界的這一片廣袤地域,就是更少作為一個集合出現的北加州。寒冷險峻的北方,讓灣區居民的總體城市化水平更高,自我意識更強,也讓大衣成為了一年四季不可或缺的時尚單品。
如果非要用世界上彆的城市來類比,那麼洛杉磯更像是永遠陽光明媚的巴塞羅那,而舊金山就是陰冷潮濕的倫敦。一路上低矮而綿延的青綠山丘,也確實給人一種到了英格蘭南部的感覺。除了所有車輛都是左舵行駛,並且公路比英國寬闊起碼三倍之外。
有陽光,但並不熾熱。雲層籠罩,卻足夠高遠。駕駛體驗比起昨天雲山霧繞的大瑟爾好了不止一個檔次,都沒怎麼感覺到時間的流逝,韓易一行便從吉爾羅伊進入了灣區的最南端。
聖何塞、山景城、帕羅奧圖、聖馬特奧,一直在a101上疾駛,兩旁飛快退去的隻有雜亂的灌木叢和年久失修的隔音牆,很難想象他們已經越過了穀歌灣景園區、斯坦福大學校園、特斯拉總部和北加州最大的華人區。也很難想象,這一張平平無奇的大餅,竟然能創造每年4104億美元的gdp,成為蘇黎世和奧斯陸之後世界人均收入第三高的都會區。
“啊,斯坦福都過了呀?”
令嵐有些惋惜地看了看身後。
“還想說去拍拍照的。”
“又沒人在那邊讀書,有啥好拍的。”韓易回了一句,“等我過幾年去拿個榮譽博士,你再來拍不遲。”
“夢倒是做的安逸。”令嵐瞪了一眼兒子,隨即換上一副親切慈愛的笑容,望向身邊的小如和副駕駛座上的宥真,“你倆怎麼沒想到申請這裡呀?”
“阿姨,考不上了啦。”徐憶如搓搓腿,有些羞愧地說著實話。
“我有申請,阿姨,但是沒錄取。”趙宥真摸摸臉蛋,聲音小小。
“啊,你倆都考不上?”
令嵐很是驚訝,在她心裡,這倆準兒……姑娘,比自家兒子還要優秀一個維度。
“是呀,斯坦福好難的,除了at和托福都要接近滿分,各種課外活動做得再多也不夠……如果連宥真姐都沒錄取的話,隻能說明這件事就是看運氣啦。”
“沒有,我……全國性的獎項拿得不多,這方麵競爭力弱了些。”
趙宥真的話聽上去凡得讓人頭疼,“全國性獎項拿得不多”這種表述,放到任何一個場景下都隻會讓人覺得在炫耀,但如果談論的是斯坦福的錄取,那隻能用恰如其分來形容。
這所全加州毫無疑問的第一名校,近年來的發展勢頭愈發凶猛。每個領域都有三大,美國高等教育界也不例外,傳統的三大是hyp,即哈佛、耶魯、普林斯頓,進入九十年代,更多人把名單擴充到hyp,加上斯坦福大學和麻省理工學院。
而在互聯網泡沫之後,日漸繁盛的矽穀讓斯坦福大學在各個榜單上的排名水漲船高,目前,z世代的大學申請者已經悄然把這bihree的代號換成了hy,特彆是在科技、醫學和計算機方麵。
後麵事業做大了,也不一定要把捐贈範圍局限在南加大或者南加州,北加州的這所世界級名校,同樣可以是韓易拓展圈層的絕佳平台。
“那伱當時是怎麼好意思申請這兒的?”令嵐拍拍韓易肩膀,沒有給兒子留一點麵子。
“令家的傳統藝能,臉皮厚。”韓易從容自若地回懟。
“你又不跟我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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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臉皮沒那麼厚。”
令嵐從小的教育理念,就是跟孩子做朋友,不用家長的身份去威壓和強迫,讓家庭環境儘可能地自由、開放與平等,從而促使韓易學會自我思考、自我決策。為了跟兒子建立更好的情感連結,更了解他的精神世界,在他小的時候,令嵐甚至還會主動陪他一起玩網絡遊戲。
這種跟西方家庭更近似的育兒經,培養出了韓易天馬行空的創意性思維,和絕不墨守成規,對人生和事業都有清晰規劃的強大自我。
當然,這是好的那一麵。
不好的一麵?
兩人經常會像這樣,你來我往的鬥嘴,而且基本上都是韓易勝出。
直到大切諾基在市場街757號停下,看到了舊金山四季酒店那比起其他四季來說簡陋得多的門麵,母子倆才中止今天的戰鬥。
“真的好羨慕你們的家庭氛圍。”
回房間放好行李再次出發,向北穿過兩條街,徜徉在舊金山港開埠240年來未曾變更過的市中心——聯合廣場中央,趙宥真站在韓易身邊,眺望著街對麵薩克斯第五大道百貨和蒂凡尼的標牌,輕聲慨歎道。
“哪有什麼好羨慕的?”
韓易一邊給站在杜威紀念碑前的外婆拍照,一邊抽空瞄了一眼趙宥真,說道。他當然知道韓國女孩的感慨從何而來,一個都不能與父親一道上桌吃飯的傳統家庭,不管從哪個方麵看,都比開明融洽的韓家差了太多。
“天天都跟《周六夜現場》的短片似的。”
“那也比《狗牙》好。”
“跟家裡吵架了?”韓易關切地問道。
不止是今天,從一周前開始,宥真的狀態就有點不太正常,經常冒出一些怪怪的話。
“沒有……待會兒跟你說。”
話音剛落,趙宥真便重新掛起微笑,看向攥著手機朝他們走來,一臉凝重神情的徐憶如。
“那個,易易、宥真姐……”
走到二人麵前,小如踮踮腳,輕聲說道。
“下午我可能要單獨行動一下。”
“爸爸要見你?”
對徐憶如的生活太過了如指掌,韓易瞬間便猜到了對方低沉情緒的源頭。
徐爸爸的另一個家庭,正好就在灣區。
話說回來,作為甲骨文公司高管的徐爸爸,還是拉裡埃裡森的下屬。
“嗯,他知道我來這邊,所以約我見麵吃晚飯,順便我也幫媽媽帶一些東西回去。”
“需要我們一起嗎?”
雖然境遇不同,但趙宥真依然能對徐憶如的狀況感同身受。她向前一步,拉住小如的手,柔聲問道。
“一個人的話,晚上不太安全。”
“放心啦,我們就約在這裡的……unare。”徐憶如指了指腳下,重新綻放出的笑容裡看不出有什麼彆的情緒,“晚餐之後,我就來找你們。”
於是,待一行人到聯合廣場梅西百貨頂樓的heeeaefatry,在露台上迎著不太明媚的陽光用完午餐,徐憶如便先行返回酒店,等候即將驅車趕來市中心的爸爸。而韓易和趙宥真則從泊車員的手上拿回鑰匙,帶領令嵐與田宗雲繼續踏上舊金山市區的觀光之旅。
實話說,舊金山的市中心規模非常小,最核心的金融區隻有1282萬平方英尺,還不到紐約曼哈頓麵積的五十分之一。光看地圖的話,理論上來說,時間充足的一行人完全可以徒步旅行,慢悠悠地走到漁人碼頭,再從碼頭向西沿著水濱綠地前進,到藝術宮打卡。隻要看到那棟為巴拿馬太平洋萬國博覽會建造的恢弘建築,占地24平方英裡的舊金山要塞公園,和連通海峽的金門大橋,也就近在咫尺了。
當然,在舊金山,徒步的可能性也就僅能停留在紙麵上而已。整個灣區半島,由中生代的法拉隆洋殼板塊與北美大陸板塊擠壓形成,讓地質情況變得極為複雜,以至於這裡的岩石都有一個專屬名稱——藩市雜岩。因此,這座城市的市區,不能用平地和丘陵的結合來形容,應該說是一片陡峭的山丘,連接著稍微平緩一點的另一片山丘。
出生在著名的山城旁邊,也來舊金山旅行過兩次,韓易當然知道步行在這裡是一件多麼折磨人的事情。事實上,如果不注意的話,就連泊車也是一項危險的任務。
停在九曲花街的路口,忘記把前輪斜著擺的韓易,差點讓大切諾基順著山坡一路滑下去。
“我寧願在一號公路來回走五次,也不想在舊金山再動車了。”
韓易雙手抱胸,鬱悶地抬頭看著九曲花街儘頭滿滿當當的拍照遊客。
“好啦,等會兒換我來開。”趙宥真笑意盈盈地碰了碰韓易的手肘,小聲說道。這個男孩子真的特彆好玩,任何大事在眼前發生都臨危不懼,但卻會因為停車停不好這種小事而生悶氣。
“你快去給阿姨她們拍照。”
5月15號下午的行程,簡而言之就是兩個不喜歡拍照的年輕人,給兩個每天要在朋友圈發幾十條狀態的中老年人消耗手機內存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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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金門大橋的海角堡到阿拉莫廣場旁鱗次櫛比的彩繪女士,再到四大鐵路大亨的豪宅舊址諾布山。在舊金山市區兜了一圈,雖然景點看得差不多,但是對於喜歡深度遊的韓易和趙宥真來說,總覺得還缺了些什麼。
於是,帶媽媽跟外婆在著名的nj拉麵酒館吃過晚餐,把她們送回四季休息,約好如果能準時起來的話,就開車帶她們去雙子峰欣賞夜景的韓易,沒有也回到自己的房間,而是跟趙宥真在大堂站定,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
“時間還早。”韓易眨眨眼,壓低聲線說。
“你有什麼想法?”趙宥真也眨一眨,嬌俏地問。
“來舊金山,還有一個東西沒體驗。”韓易故意留白。
“abear。”其實不需要他講出來,趙宥真也知道他們還缺了一場什麼樣的體驗。
“中文怎麼說?”推開酒店大門站到市場街上,趙宥真發現自己腦海裡並沒有對應的普通話翻譯。
“hee。”
“你很討厭!我說的是abear的中文!”宥真無奈地撇撇嘴。
“學名叫有軌纜車。”
快步朝聯合廣場走去,韓易想了想,回答道。
“不過舊金山的有軌纜車,我們有一個專門的名字,鐺鐺車。”
“鐺鐺車?”趙宥真歪了歪腦袋,“聽上去好可愛。”
“那用韓語怎麼說?abear的話?”韓易好奇地問道。
“呃……”趙宥真有些尷尬地咧咧嘴,“eibeua。”
“你們學英文應該沒什麼難度。”
說完,韓易沒有給趙宥真還嘴的機會,而是揚了揚手,示意女孩看向聯合廣場西側威斯汀酒店前,那條鋪設了不知道有多少年月的軌道,不遠處,一輛通體都是深色實木,車身上貼滿各色廣告的有軌纜車搖搖晃晃地向他們駛來,發出叮叮當當的清脆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