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月色之下,一道背負弓箭的男性身影在山林中疾馳,驀地,他駐足,迅速卸弓搭箭,弓弦緊繃,須臾間,箭若疾風般從他指間疾馳而出,射中前方一隻四足狂奔的身影。它慘嚎一聲,倒地翻滾。他重新負弓,行至其前。此獸,一身灰毛,雙耳尖聳,躺在地上大口喘息,泛著綠光的雙眼滿是恐懼,似是已知曉自己的命運。
他在它身畔蹲下,雙手合十,舉過頭頂,“承蒙神族庇佑,賜此珍貴獵物,願你安息,與神族同在!”言罷,他從腰間掏出一把石製短刀,架於其頸,深吸口氣,手起刀落。鮮血噴湧,它掙紮數下,終不再動。他收刀,揪住它背上的毛,扛起置於肩上,轉身向後行去。少頃,前方林木漸消,現出一小塊空地,空地儘頭,乃是一塊突出懸崖的大岩石。
他越過空地,登上岩石,皎潔的月光灑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那肌肉線條分明的強健體魄。
他立於岩石之上,俯瞰著山下那彎如月牙的大湖,他所居住的村落,沿著月牙內側環湖而建。月牙之外,群山環繞,九條瀑布如銀練般從山石間飛瀉而下,注入湖中。
他凝視著山下的村莊,開始沉思。自神族拯救神域來已過千年,人們已然撫平昔日的傷痛,在殘存的土地上重建村落,繁衍生息至今。
如今,神族降生的傳說雖已成為村中代代相傳的傳說,但人們未曾忘卻他們的恩澤,銘記過往,珍視彼此,不再燃起戰火,秉持著對神族的信仰,讓新村承襲神之村的美名,將此湖命名為聖湖。
然而,這千年來的寧靜,在三天前被打破,人們再度陷入恐慌之中。
彼時,也是如此月圓之夜,他還是一獨自外出狩獵的瘦弱村民。那時,他正在追一隻赤狐,因過於專注,竟至封印邊緣,幸得及時察覺,止住腳步。
他凝視封印,其如一道紅色屏障,拔地而起,罩住神域淨土隔離被詛咒侵蝕的區域。屏障之後,霧氣彌漫,黑雲密布,狂風四起,一片混亂,僅能隱約望見樹木的輪廓。
“不!”他連連後退,跌坐於地,咽唾顫抖,緩緩站起,告訴自己莫慌,遠之即可,遂轉身欲離。此時,耳邊傳來一聲,“彆走,拜托,請幫幫我們!”
“什麼!”他悚然一驚,竟嚇得不敢挪動分毫。他分明聽到,那聲音是從封印之後傳來。
他凝視著封印後的亂象,一個身影在狂風霧氣中漸漸清晰,朝他走來。他瞠目結舌,渾身戰栗,恐懼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怎麼可能,那裡理應毫無生機!他看著眼前之人,冷汗涔涔,腦海中唯有一個念頭,速速逃離這片不祥之地。
然而,身體卻似僵住一般,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到近前。此刻,他終於看清,這是一個與自己個頭相仿的男子。他渾身布滿正流淌著黑紅鮮血的傷口氣喘籲籲。
“拜托!”男子跪在封印之後,他這才留意到,在男子身後還有一名長發散亂的女子,她懷中抱著一個用大片芭蕉葉包裹著的正在啼哭的嬰兒!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三人,心中暗自咒罵,竟然有人能在詛咒中存活下來,還繁衍了後代,這完全超出了他自幼形成的認知。
“木森,請幫幫我們!”男子眼神中透著哀求,向他伸出了手。他驚訝地發現,他的手竟然穿過了封印。
“不,我”他聲音沙啞,不知所措。男子認識他,而他自己也覺得眼前的男子並非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再加上男子來自封印之後被詛咒侵蝕的禁地,這一切實在匪夷所思。
難道他看著男子,腦海中回憶起三十年前的那個夜晚。當時,他好奇父親為何總是在夜裡偷偷摸摸地離開家,還不讓自己知道。於是,他暗中跟隨父親,一直跟到了封印處。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封印,由於年幼,他並不知道那是什麼,隻是感到好奇,想要湊近看看。
然而,父親卻在封印不遠處停下了腳步,表情嚴肅地怒視著前方。他順勢看去,隻見一名看起來隻有十幾歲的少年正站在封印前。
“孽障,誰準許你來這兒的!”父親戟指怒目,嗬斥道,“還不速速離開,隨我歸家!”
“哼!”少年雙手抱於胸前,神色冷峻,“妄想!我今日定要證明,我才是正確的。誰敢阻攔,必死無疑!”言罷,少年抽出腰間石製短刀。
父親嗔目切齒,“孽子,若非神族訓誡,你豈能活到今日。今日若不除你,我枉為神之村村民!”說罷,父親拔刀相向,朝少年撲去。少年亦毫無畏懼,挺身上前。兩人纏鬥一處,短刀揮舞,在彼此身上留下道道血痕。
“爸!”他意欲上前,卻心有懼意,蜷縮於灌木叢中,戰栗不止,半步不敢移
“不要!”女子的驚叫將他拽回現實,他見女子緊擁孩子,滿臉驚懼地望著身後的黑暗,那黑暗中,一雙血紅眼眸漸漸浮現。此眸無眼白,唯有充滿殺氣、貪婪,似要吞噬一切的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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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駭,思緒飄回往昔,當年他曾眼睜睜地看著少年占了上風,將父親推向封印。就在那時,他望見了這充滿殺氣貪婪的血紅雙眸,它在封印之後,眈眈虎視,仿若在等待什麼。
“住手!”父親滿身傷痕,竭力掙紮,“孩子,莫要行此愚昧之事”
“住口!”少年怒喝,手上力度更甚,封印裂開一道豎縫,父親順勢被推入封印之中。
“爸!”他再也無法忍受,從灌木叢中飛身而出,想要將父親拉回,但為時已晚,封印的裂縫已然合攏,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那血紅雙眸張開血盆大口,將父親攔腰截斷,隨後拖著父親消失在霧氣之中。再看那少年,早已沒了蹤影。
“求求你,救救這孩子吧!”木森回過神來,隻見女子抱緊孩子,跪在男子身旁,在她身後,那雙眸正朝他們逼近。
女子回頭一瞥,“不,不,求求您,帶走這可憐的孩子,求求您”她邊哀求邊上前將懷裡的孩子遞出,木森震驚的發現,她的手和孩子一同穿過了封印。
那雙眼似乎察覺她的意圖,速度陡然加快,朝她疾馳而來。木森咬了咬牙,暗自下定決心,無論如何,生命可貴,孩子無辜,想著便伸出雙手接過孩子,與此同時男子從後撲向女子三人一同摔出封印將木森撞倒在地。那雙眼隨後而至,木森緊閉雙眼,準備迎接。
然而,隻聽耳邊傳來封印的撞擊聲,一陣刺耳的尖叫傳入木森腦海,迫使他睜開眼睛,發出呻吟。
他坐起身來,看著懷裡的孩子心有餘悸,感覺有什麼東西從臉上滑落,伸手一摸,是血。再看封印,那雙眼已經消失不見,封印的另一頭恢複了黑雲密布、狂風大作的景象。
“這到底是……”他茫然地望著封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木森,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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