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村子當時長年受災,饑荒嚴重。
可並沒有到吃人的程度,畢竟村旁的河流來自遠方,永遠不會枯竭,雖當時炎熱大旱,卻也不至於到沒有水來灌溉農作物的地步。
他們擁有著比其他村莊都優渥的條件,卻還是和其他村子一樣饑寒交迫,準確來說,他們的貧窮多數來自愚昧和懶惰,
否則朝廷為何隻是送來銀兩和物資,而不是直接往這兒送糧食呢?
第一次吃人,是那婦人自願的。
村婦家的孩子八歲了,在家中餓的哇哇大哭,而村婦的男人卻在家中的土炕上翹著二郎腿,冷眼旁觀。
“爺,求你了,咱大寶要吃東西的呀,求您出去討一點吧。”彼時這村婦剛生下第二個娃娃,抱著孩子還虛弱,下不了地,卻還是忍著痛在土炕上跪了下來。
男人斜睨了她一眼,不耐煩道“外邊都熱成什麼樣了,那土都皴裂了,誰家好過?”
“爺,您行行好,出去討點吧,隔壁李二家裡不是還有雞蛋嗎,您給討一個,大寶再不吃東西就餓死了啊。”
那男人“嘖”了一聲“我聽說朝廷的糧食明天就到了,讓他再撐一撐,實在扛不住死了就死了,你爺們現在還餓著呢,不去。再說現在有了老二,隻喝你的奶就能活,乾嘛要留著個隻知道吃的半大小子?”
村婦被這番話驚得話都噎在了嗓子裡,半晌沒吭聲。
那站在地上哭的孩子身型佝僂,一看便是長期吃不飽飯的樣子,聽了這話更是號啕大哭起來,沒哭兩聲就熄了火,身子因為用力過猛晃蕩了兩下,眼看著要站不穩。
村婦痛哭,放下自己懷裡的小孩,撲過去把大寶按在懷裡,她的眼淚吧嗒吧嗒落在大寶瘦削的臉上。
大寶意識模糊,還以為下雨了,浮起一個笑來“娘,下雨了,可以種苞穀,換肉吃了……”
村婦也沒什麼力氣哭了,剛生完孩子的她還在流血,血緩緩淌成一灘。
是剛才的劇烈運動,讓她出血了。
官家小姐出了血都難救,更何況是一家破落戶?
村婦似乎知道了自己的結局,神色兀地平靜下來“爺,大寶想吃肉,你想吃嗎?”
“嘖,我當然也想……”男人不耐煩地坐起身子,想下炕揍這唧唧歪歪的女人,剛坐起來就看到那一地的血,他眸子閃了閃,落在村婦剛生完孩子、來不及回縮的肚腹上。
村婦靜靜交代了自己的後事,任由餓紅眼的男人在她身上落下第一刀。
她是家裡乾活的那個,平常也是由她出村拾點野菜回家燉著喝,因為懷孕下不來床,她隻是停了三天,這男人也在家跟著躺了三天。
他死了便罷了,兒子不能死。
於是女人用自己最後的價值,和這饞懶漢子達成了一筆交易。
她的大寶活下來了,她的二寶卻因為沒了奶水被活活餓死。
男人等那小娃娃咽了氣,拎起來拿刀切了一半,往隔壁肉鋪走去。
大寶一覺醒來,麵前擺著肉湯,桌子上放著野果,自己的娘卻不見了。
饞懶漢好像也出了門。
娘難產了,在家哭了三天,靠咬著手指頭才不至於響徹整個村子,好不容易才生下小弟弟,她的食指也被自己生生咬斷了。
娘生他的時候應該也不容易,所以這次的灶台,就讓他來收拾吧,彆讓娘的傷口沾了水。
大寶踩著凳子清理灶台,卻在鍋底看到了那斷了一個指節的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