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他在京城賣畫多年,見過不少奇奇怪怪的交易方式,遇上這夜晚帶著畫來賣的也不算頭一遭。
他並未呼喊,眯起眼睛,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女子,但對方全身上下隻露出一雙雪亮的眼睛,並未看出身份端倪。
“二位是?”
江應巧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輕輕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幅畫來,緩緩展開。
“是誰不重要,做買賣的,貨最重要。”
微弱的燭光下,丹青中人側身而立,身姿頎長公子端方,眉眼低垂仿佛下一刻就要抬眼看過來。
掌櫃一時看愣了,立馬提著燈湊上前瞧這畫的筆觸、用墨,以及那獨特的風格,確是上乘的佳品。
隻是當他看清楚此人的麵容,心中一驚,他不敢大聲,生怕驚動了外麵的人。
“這畫的……是宋侍郎?!”
江應巧將畫像往前遞了遞,“掌櫃的不接受?”
掌櫃連忙點頭,喜形於色,“收,這畫我收的,姑娘還有多少,棲飛館一並收了。”
大燕民風開放,京城更多的是風流佳話,因此對美人俊男的欣賞之風也吹到了朝堂,即使是一些官員的畫像流傳民間,受眾人觀賞也算不上冒犯,亦可作一段美傳韻事。
更何況那位宋侍郎是京中風雲人物,一朝得中狀元,得陛下賞識先後任翰林院修撰、通政司使,三年內一路提拔至戶部侍郎的位置,令人驚歎豔羨。
江應巧見對方鬆口,讓朱墨又從懷中掏出幾幅畫,攤在櫃台上一一展開給他看。
掌櫃的越看越心驚,這些畫作不僅質量上乘,而且人物姿態多樣,站坐半臥,置於風花雪月之景,每一幅都足以讓京城傾慕的女子趨之若鶩。
江應巧將畫軸卷起,笑眼動人,“這幾幅明日可以先出售,若是賣的好,掌櫃可與我繼續合作,隻供應棲飛館,但我有兩個要求。”
“不要打探這些畫作出自誰手,並且賣畫所得收益六四分成。”
江應巧比了個數字,“我六,你四,如何?”
掌櫃的眼睛落在櫃台上的畫挪不開,思索過後點點頭。
“成交!”
江應巧和朱墨把帶來的幾幅畫留下,得到部分定金後離開了棲飛館。
直到走出老遠,她們才把鬥篷帽子拉下來。
此時將近宵禁的時辰,街道上已經沒有幾個人影,回郡主府的路上,朱墨數著銀票一遍又一遍,臉上的笑就沒下來過。
“郡主,原來您的畫這麼值錢啊,奴婢以前隻覺得您畫的極好,竟不知能賣上這麼多錢。”
雲喬神氣道“那當然,本郡主可是丹青妙手,若非在這京城要遮掩鋒芒低頭做人,本可以成為名聞遐邇的畫師。”
江應巧笑了,“這幾張先拿回去給大家發放月錢,等明日賣完了能賺更多呢。”
她低頭看了看這雙手,“隻可惜賣完這些,日後便再也畫不了。”
朱墨收好銀票,訝然看她,“您的意思是,以後不畫宋侍郎了麼?”
“嗯,不畫了,也畫不出來了。”江應巧歎道。
雲喬也感歎,隻是側重點不同“唉,要是能與宋郎日日相見,夜夜相伴,還畫這些做什麼呢。”
“……”
一路上本相安無事,卻經過一個關門的酒肆時,她們被門口一身酒氣的男子攔住了去路。
男子醉眼朦朧,並未認出眼前這兩位女子的身份,他搖搖晃晃說道“兩位姑娘夜行寂寥,月色正好,不如陪本公子喝上幾杯?”
他嘴裡嘟嘟囔囔著,又突然大叫起來,“佳釀配美人,不負飲今宵!”
朱墨叉腰正要上前說出名號嚇退這人,被江應巧拉住,加快腳步繞過他。
男子抬手再次攔住,湊到江應巧麵前打了一個酒嗝。
“姑娘莫走!在下瞧著你眼熟,難不成是在那個秦樓楚館見過你?”
江應巧皺著眉嗬道“讓開,否則我將巡守的官兵喊來。”
男子聽到官兵二字,稍微停頓一下,然後突然暴躁起來。
“你喊啊,當爺怕他們啊!你喊來爺拿銀子砸死他們,誰敢多說一句!”
這人耍起了酒瘋,上手拽著江應巧的鬥篷扯了下來。
“讓爺看看,你究竟是個什麼貨色!”
朱墨頓時黑了臉,一腳踹在他肚子上,“放肆!去你大爺的!”
接著攥緊拳頭打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