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歸慈蹙眉,看了一眼水塢的方向,察覺這人狀態不對,最終還是走近了一步,聞到了她身上的酒氣。
“你喝醉了?”
江應巧緩慢眨眼,端詳著忽然冒出來的翩翩公子,白衣若仙。
“應該吧。大人抓捕結束了嗎?”
宋歸慈遇到她之前,剛剛用劍割下了逃犯的首級,衣袂還有淡淡的腥氣,在這潮濕的十二塢怎麼也散不儘。
“嗯。”
江應巧點點頭,扶著大樹努力站直,看著她迷蒙的眼睛,宋歸慈升起了作弄的惡劣感。
“你的禮物呢,上次說要送我。”
江應巧歪著腦袋想了一會,才回憶起來,她摸了摸身上低頭在找什麼。
嘴裡小聲咕噥,“我沒帶著麼?”
宋歸慈抱著手臂,見她找了好半天也沒有拿出東西,平直的嘴角壓了下來。
謊話連篇的醉鬼。
江應巧忽然一拍腦袋,微張大了嘴,“我還沒做好,以為今日見不著你,就沒帶在身上。”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過,我既說好了再見麵要送你禮物,就要做到啊。”
江應巧解下腰間的荷包,拉開束口從裡麵拿出雕花蜜煎,邊說邊打開紙包捧到他麵前。
“禮物下次補給你,這個蜜煎可好吃了,你喜歡甜的,要不要嘗嘗。”
清亮的雙眸帶著期待注視他,宋歸慈往她手中瞥了一眼,認出了那是隻有樊樓才有的蜜煎,算是在他意料之外。
這人今天還真去了樊樓。
宋歸慈指尖在手臂上輕輕點著,沒有接過來。
江應巧又往前遞了一寸,“分你兩塊,嘗嘗啊?”
宋歸慈露出一絲嫌棄意味,視線轉回她臉上,“化了。”
荷包她一直貼身放,蜜煎表麵的糖霜融化了粘在一塊,看著就黏手。
“而且我不喜歡吃甜……”
一塊蜜煎抵到唇邊,見他不張嘴乾脆就按進嘴裡,柔軟的指腹擦過唇瓣,隻觸碰了一霎便離開,留下酥麻的餘溫。
“潔癖。”江應巧撇嘴揶揄他,拈了塊放進嘴裡,甜得眯起了眼。
宋歸慈含著那塊蜜煎愣了一瞬,吐也不是吞也不是,直到舌尖上傳來絲絲甜意。
見她抬手又要強行投喂,宋歸慈立刻後退半步,將嘴裡的蜜煎用力咬了下去,當作在嚼斷某人不安分的手指。
宋歸慈微微眯眼,眸中泛寒,“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江應巧的腦子已經被酒泡昏,開始胡言亂語,“沒錯,雲喬色膽包天,卻是個傻姑娘!總以為你是個好人,不知裡麵有一肚子壞水。”
雲喬沒眼看,躲起來捂著耳朵憋氣求你閉嘴吧大聰明,我也是要臉麵的,雖然已經不多了。
還敢當著麵說他壞話,宋歸慈氣笑。
“郡主如今不裝了?這兩日裝作不怕我應是很累,想來早在心裡罵了我千百遍。”
“不對!我才不怕你。”
江應巧反駁,瞧著居然有些生氣。
她步伐混亂地走回大樹下,試圖靠在樹上,腿腳卻沒什麼勁支撐,慢慢滑下去蹲到地上,蔫蔫地垂下腦袋。
她手裡還攥著那包蜜煎不鬆手,悶悶不樂,“頭好痛。”
“……”
宋歸慈覺得自己實在沒有必要跟一個醉鬼掰扯,嗤笑一聲,轉身欲離開。
“會累得人明明是你啊。”
腳步驀地頓住。
“總是被推著走,找不到地方落腳休息。”
江應巧抱著膝蓋,把頭埋進去,呼出一口混著酒氣的喘息,自言自語。
“宋歸慈的腳步不會為任何人停留,他從來一往無前。”
“但這樣不公平,所以學壞也沒錯,不許罵他。”
胸口感到沉悶,江應巧半闔著眼,側過頭去透氣,目光迷離沒有焦點。
一陣風吹過,滿樹枝葉顫動,葉間有白色的小花吹落,有幾朵不起眼的掉在了她的發間和衣領中。
宋歸慈出神地望著那截白皙的後頸,他就保持著這樣身體半轉的怪異姿勢,定在原地沒辦法踏出一步。
但他知道自己必須說些什麼,打破這個古怪的禁錮,至少讓她不要再說下去。
“你頭上有蟲子。”他說。
然後又有些唾棄自己說得什麼鬼。
但這句話出乎意料的有作用,江應巧的身體突然繃緊,用力抱住膝蓋,抿緊了唇,連呼吸也放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