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舫無聲無息地靠了岸。
岸邊人聲鼎沸,熱鬨地很。
依稀傳來喜婆子和花家管事的聲音,桑晚的冷汗撲簌簌滑落。
她直直地跪了下來。
水霧般的眸子全然沒了靈動鮮活。
驚慌失措、楚楚可憐。
……我見猶憐。
裴謹之看著她,又像透過她,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公子,救我!”
“你我已兩清了,我若救你,你又拿什麼來償還我的救命之恩?”裴謹之斂著眼。
“公子高貴,我斷然是不配以身相許的,我願為公子做牛做馬,為公子差遣。他日公子若需要我桑晚之處,定當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真情實感、聲淚俱下。
他是個人,定有所觸動的,嗯!
……可惜,他不是人。
“以身相許,你自是不配。”
桑晚頹喪著低下頭。白費唇舌。
“但做牛做馬,我看你還有機會。”
“啊?”桑晚猛地抬頭,有活路?
“這是賣身契,簽了它。入府為奴,花家自然不敢為難你。”
桑晚心抖了一激靈,為奴?
那豈不是比做妾更下賤。
殺人誅心呐!
“公子,我雖家貧,但不為妾,更不為奴。公子如此辱我,不如一刀殺了我。”
一入賤籍,是死是活全憑主子心意,沒有回頭路。
士可殺不可辱,桑晚閉上了眼。
耍了她一晚上了,她又不是狗。
離九的劍又出了鞘,金屬剮蹭陣陣,讓人毛骨悚然。
裴謹之望著她,目光幽深。
寧折不彎,倒有幾分傲骨。
“死,很容易;活,卻很難。你說你堪大用,那便以命來搏吧。若七日內能為我解了體內淤毒,賣身契還你;若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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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晚緩緩睜開眼,恰與他四目相對。
他的眸如黑洞吞噬著一切,滲人得很。
裴謹之朝著她粲笑,白牙森森
“裴家不養無用之人,看到了嗎?這便是下場。”
桑晚順著裴謹之視線,目光再一次落到女屍身上。
女子穿著是白袖藍褂的婢女服飾。
她是裴謹之的婢女!
殺她,隻因無用?!
桑晚不寒而栗。
他不是人,是魔鬼。
“本公子的船,不是你想上就能上,想下就能下的。”
裴謹之眸光戲謔,幽幽地盯著她。
燭光在他的臉上遊曳,形若魑魅。
桑晚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怨她自己,非要說什麼為他解毒效犬馬之勞;好,現在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七日內解餘毒,他在開什麼玩笑。
離九的劍故意在劍鞘裡來回抽拉著,金屬摩擦的聲音刺激著桑晚的神經。
她的眉心情不自禁地隨之抖動。
“小娘子,簽不簽,給句痛快話。”
花家是絕不能去,做妾沒有回頭路;
家也不能回,哥嫂賣她一次就有二次;
天生堂更不行,是程娘子誆她上畫舫。
程娘子害我。又是為何?
桑晚心涼徹骨、寒意遍體。
裴謹之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咬破手指,在賣身契上按下手印
“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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