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落日輝,昭雲院白煙縹緲。
桑晚緊緊盯著小藥爐,一刻不敢離開。
這地湧金蓮的解藥得來太不容易了。
不遠處的苦楝樹下,風卷著樹枝,落下滿地的紫花。裴謹之斜倚在竹椅上,一手手支著腮,一手拿著書。
隻是他的視線早已穿過書本,溫柔而繾綣地看著白煙中的仙子。
晚霞籠著絢爛的光,她隻是坐在那,便是光的中心,一顰一笑都在牽動著他。
他想記住這一刻的美好,將她長長久久地留在心裡。
“桑晚,這大夏江山萬裡,你喜歡住在何處?”
桑晚正埋頭撥動藥爐,隨口說道
“話本上說,江湖兒女漂泊無定所,心安之處即是家。我從前倒是盼著四海漂泊,去各處流浪,見各地四時美景。但我生在灃水長在灃水,到現在都沒出過這錢塘縣呢,還是老老實實守著我娘吧。”
“若無需想著娘,想著旁的人,隻依著自己的心呢?”
桑晚半抬頭,手支著腮“的確有一處是我想去的。桃花島。”
她笑得極其燦爛,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梨渦如兩朵小花在她的臉頰綻放,誘著人同她一樣彎起了嘴角。
“桃花島是何處?”
裴謹之一時竟想不出大夏何處有此島。
“洛川哥哥曾為我讀過五柳先生的一篇詩,說一武陵人捕魚為生,偶然間入一個桃花林,夾岸數百步皆是桃花盛開,芳草鮮美,落英繽紛。生活在那處的人,非常怡然自樂。我初聽聞時,便心生向往。若餘生能在那處世外桃源生活,該有多美啊。”
裴謹之望著她;適時,她回眸一笑。
眼波橫流,嫵媚憑風而起。
他看得癡了“是,很美。”
“世子爺,你想住在何處?”桑晚垂頭,繼續搖著蒲扇。
“我?”裴謹之垂眸,望著書上的字發呆,“如果可以,我希望永遠住在這昭雲院。”
此時此刻,每時每刻,永遠。
“您不想去看大夏的山山水水嗎?我以為你們男人都愛青山逐馬、仗劍天涯呢。”
裴謹之的眉頭再度微蹙“男人?你認識很多男人?”
“當然,我在藥鋪見過形形色色的人。還有過路的客商同我說,外麵的天地繁華,想帶我去呢。”
桑晚垂頭低笑,掉下一絲鬢發,長睫若隱若現“可我知道,他們在騙我。”
“我不過是個渺小如塵的人,不敢貪慕什麼繁華,隻想守著自己的一方天地。
可洛川哥哥是男人,他想得便不同了。他有宏偉的壯誌,要做這個大夏頂頂有用的人。”
裴謹之的心隨著她的蒲扇,上下起伏。
她總是如此,會不經意地提起史洛川。
史洛川這個名字刻進了她的生命,絲絲縷縷,無時無刻不在牽絆著她的心。
他的心底某一處海水逐漸褪去,又露出了荒蕪的淤泥。
那如日月一樣的人,照得他既陰暗又卑劣。
裴謹之眼神一黯,握著書離開
“藥太臭,你接著熬。”
“哎?”桑晚提著眉,湊進藥爐聞了聞“臭嗎?不會吧?”
正巧雲雀端著茶盞走了出來。
桑晚招了招手“雲雀,這藥臭嗎?”
“不臭啊。”雲雀搖了搖頭,遞上茶盞“大奶奶,您先喝口水吧。”
“裴謹之這個狗鼻子,嘁。”
桑晚悶哼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