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上下亂成了一團。
裴謹之坐鎮昭雲院,指揮所有下人瘋了似地四處尋人,幾乎將整個裴府都翻了個遍。
康氏的海棠院連床底下都被翻了,氣得她推到了梳妝台破口大罵,將人攆了出去。
“告訴裴謹之,我沒有藏他的心肝肉,興許是人家姑娘嫌棄他,自己跑了呢!”
裴青蕪的蘅蕪苑也被翻了個底朝天,攥著帕子哭哭啼啼一路小跑來找康氏訴苦
“娘,大哥太過分了!我的衣裳、首飾都翻亂了。他怎麼能這麼作賤我?”
“我要寫信給國公爺,看他還能在府中囂張到幾時!”
康氏氣歪了臉,跺了跺腳朝屋裡走,不小心磕到地上的幾子,一個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哎喲!天殺的!國公啊!這府裡,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夜幕籠罩著大地,裴謹之坐在昭雲院中,燈火通明。
散出去的人一個個回稟,均找不到桑晚的蹤跡。
“爺,大奶奶家裡都找過了,四鄰也都問過,都說沒見到人。小順已經帶人去了岩石村桑家的遠房親戚那找。”
“還有史洛川那個書生家裡也去過,也說……未曾見到。”
離九毫不客氣地將史洛川那小屋子翻了個底朝天,史洛川倒是不生氣,反而比他還著急,拉著離九問長問短,非不讓他走,還說要一起找桑晚。
“那書生不可信。”裴謹之支著額,喉嚨暗啞“龍塢可曾派人去?史洛川的老家在那,去找。”
興許他賊喊抓賊,將人藏回了老家也說不定。一想到有這種可能,裴謹之攥得拳頭暴起青筋。他想怒吼,想撕咬,想殺人。
離九太了解他了,裴謹之越生氣麵上越平靜;說話越慢,殺心越重;今日明顯已經在臨界點,若找不到桑晚,保不齊自己這位主子真的會提劍殺人。
“屬下親自去!”
“找不到人,提頭來見。”
離九脖頸一冷“是!”
所有的仆從又散出去找人,昭雲院頃刻又空了。
裴謹之撐著椅子扶手站了起來,跌跌撞撞朝著西廂房去。
桑晚的輕功很好,如果腳程快,興許都出了灃水幾十裡了,她會去哪裡呢?她真的狠心扔下他,一走了之,毫無半點眷戀?
頹敗和無力充斥著他的每一根神經,他像是丟了魂似的,扶著門框跨進了桑晚的寢房。室內的安神香還在嫋嫋飄著青煙,紅色錦被掀開了一角,隻剩冰冷的觸感。
她的身上有一種其他香料都難以掩蓋的藥草香,裴謹之鼻息靈敏,總覺得房內依舊留著她的氣味,像是她從未離開過。
他的心突然動得厲害。
萬籟頃刻失聲,他支著耳朵,隱隱約約似乎聽到了一聲啜泣,稍縱即逝,可他捕捉到了。
“晚晚……”他慌了神,“你在哪?”
床底、屏風後、壁櫥櫃,他瘋了似的找,都沒有桑晚;可這啜泣聲是那樣真實,他不信是自己的幻覺。
天降驚雷,雷聲轟鳴,突然下起了大雨。
裴謹之繞到煙紗山水鳶尾屏風後,發現窗戶開了條縫。他顫抖著手推開窗,雨水撲打在他的臉上,化成了淚撲落。
窗外的芭蕉被暴雨打蔫了葉子,葉片耷拉著,露出了一張蒼白的臉。黑發濕漉漉地貼著巴掌大的臉,眸色如夜幕幽深,卻滾動著讓人心酸的水痕。
“晚晚。”裴謹之按著窗沿,輕輕一躍,三步並兩步將她濕透的桑晚抱在了懷裡,喜極而泣,“我在,我在。”
“我……”秋雨太寒涼,她抱膝坐在泥地上,唇失了血色,顫抖著“我好疼。”
“文若,我疼。”
一聲驚雷劈斷了不遠處的老樹根,星火迸濺,冒起了黑煙。
裴謹之沉溺在這聲“文若”裡,像是長途跋涉的老馬終於回到了自己的草棚,心顫動如急弦,唇已先一步覆上了她的唇,度她希望,給她溫暖。
大雨中他們瘋狂地撕咬,像是兩頭孤獨的狼彼此依偎取暖,漆黑的夜為他們籠上了穹頂,關上所有苦難的窗。
他的手撫上她疼痛的心,像是惡狠狠地發著誓言,要讓她的疼和她的痛都滾蛋。這恨和著雨點宣泄著,愛和欲在這夜雨中再也掩藏不住了。
他脫下外袍裹著她,從窗外躍進屋內,去掉礙事的濕衣。
身上的雨水還未來得及烤乾,打濕了被褥,殘留的炭盆炙烤著欲\望,裴謹之望著她、吻著她,桑晚也熱烈而決絕地回應著他,藕臂圈著他的脖頸,水眸帶著同樣的渴望。
他們傾儘交付,去赴這一場雲\雨。
“你好狠,殺了我吧,晚晚。”
裴謹之吻上她的眉心,縱著自己沉淪在此刻。
他什麼都不想做了,他想要的,就在眼前,就在身下。
過去的自己太可笑了,為什麼會害怕擁有,因為害怕而不敢接近,因為害怕而不敢更進一步,可明明他克己複禮不敢擁有,卻在失去她蹤影的一瞬,天都塌了。
“我做了個噩夢,我什麼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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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前的人什麼都沒做,隻是睜著迷茫的水眸,卻要了他的命。
“你有。要了我吧,求你了。”
他在她的鬢邊輕咬著,吹動著熱氣,風從四麵八方呼嘯而來,將天地都隔絕在二人之外,穹頂之下,唯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