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乃月初,星空仍是新月。殘缺之象,自古引人惆悵,什麼事情得不到答案,困惑便使人心煩,以及不安。
高流望著朔月,浮想連連。
除卻象翥以及全真,能隱匿體味、遮蔽玄氣,恐怕隻有……他很不想提及一個已經消亡的教派,想到那個教派的名字,讓人激靈,亦或讓人精神警惕。
思及至此,他似乎意識到什麼,渾身不由地一凜,“難道他猜到瞿考琴的下落?如若那個老東西是……不好,他可能衝著玄器而來……”
說完,欠身一躍消失不見。
東方氏祠堂內,仍有啜泣聲響動,胥榮哭哭啼啼,對著靈位訴說著家中百態,似乎從未離開祠堂半步,惟獨老東西不知所蹤。
高流站在祠堂門前十五步外,剛想走進去,老東西從身後而來。腳步雖然輕盈,卻被高流輕易發現。他轉身回頭,見老東西隔著幾步的距離作揖,麵容風輕雲淡,似乎並未察覺眼前的高流有何異色。
“前輩去哪了?”高流問道。
老東西捋捋胡須,歎道,“我見胥榮那孩子思念兄長情切,不好打擾他們兄弟相處,便隨處走走,也好瞻仰一下半仙的故居。”說完,又歎一聲,“唉,想不到如今的半仙居這般慘淡,真叫老朽百感交集。”
對方從容不迫,高流仍是警惕,於是抱起雙臂,冷言冷語,“是嗎?你這個人真會裝模作樣。”說完,一隻手湧光閃動,將鬱暗的院落照得徹亮。
“你要做什麼?”老東西驚呼一聲。
高流冷眼凝視,想法如何,不言而喻。隻是,他森冷的眸子裡還有一絲擔憂閃爍,——要是對方真是一位象翥或者全真,現在冒然逼去,或將引來不可承受的後果。
但是,這份擔憂似乎有些多餘。幾經揣摩,他終於作出決定,隨之帶著一拳虹光打向老東西。
“啊!”老東西驚呼一聲,一屁股癱倒在地,登時側著頭顱用衣袂掩住麵容,不想看到自己慘死的畫麵。
眼看蘊含玄氣的拳頭就要打在老東西的身上,高流眉頭一緊,瞬間停止動作。
整個畫麵猶如時間凝固一般。
老東西睜眼,入目是閃著眩光的拳頭,距離自己的腦袋隻有一寸距離。他驚愕地看著拳頭,額頭已經布滿汗珠。汗珠流至發白的睫毛上,使得眼皮不斷抽搐。
人都有本能動作,但凡受到性命之危,勢必竭儘所能作出防姿。從老東西的反應來看,不可能是煉士,亦無必要傷其性命。
“你真不是煉士?”高流收起拳頭,背過身去,一字一頓,“那麼,你如何隱藏體味的?彆告訴我不知道。你若不老實交代,我管你是誰,直接讓你上西天!”
老東西用衣袂擦著額頭,看不清臉,“哦,你的意思我已聽懂。”擦完冷汗,便從身上取出一隻半掌大的香包遞上,“此物乃是老朽防身用的,可以遮蔽氣味,以防煉士追殺!”
高流接過,未經端詳,便認出是一隻“清風袋”,屬於一件靈物。仔細再看,這清風袋的靈氣還很不俗。此物攫取琞璧靈氣,再結合各種原料混合製成低階的,可消身上氣味;高階的嘛,可隱自身修為。一般玄門暗使常攜此物,所以又名“鬼祟囊”。
但是,此靈物的煉製方法一直是個謎,最早流傳於趕屍派。老東西攜帶此物,或與趕屍派有著一定的乾連。世間正道乃煉因子一脈,至於趕屍派,玄機城視為叛道妖魔,一直以追誅為使命。
“好你個老家夥,你果然是趕屍派的人!”高流背過雙手,“這天底下的靈物都是外道妖人所製,你既有此物,那就和趕屍派脫不了乾係!”
“不不不!”老東西愕然一驚,麵露苦楚道,“這靈物乃是家中小兒送的,我那孩兒怕我出門遠遊遭人暗算,所以獻了此物。”不時冷汗又是冒出,便又開始擦汗,“很多煉士都有微觀之神通,憑氣味可知遙遠獵物,此物不僅可以遮蔽氣味,而且可以不斷更換氣味,用以逃命最為合適!”
高流十分了解清風袋為何物,隻是未曾料到一個凡子竟有這等寶貝。可能窮的日子太長,乃致思維變窄,否則早該想到清風袋這東西,——猜他是什麼象翥也罷,又猜他是什麼全真,此時想來,不禁好笑。
他見老東西嚇得魂不附體,沒去安慰不說,更將眉毛一橫,“趕屍派屠戮九州,人人得而誅之。回首開元一百五十五年冬,玄機城聯合九王圍剿趕屍派,雖誅滅了魔首,但餘孽尚存,這幾年無論是玄機城還是九王,仍未停止追剿殘黨。你這老家夥怕是活膩了,怎敢主動跑出來送死?”
“不,冤枉啊,老朽真是冤枉……”
“冤枉個屁!”高流悶哼一聲,目光變狠,“彆以為穿得像模像樣就能瞞過我,瞧你賊眉鼠眼的樣,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定是趕屍派的黨羽。我要把你押送黃河刑院,交給大廷尉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