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荘聞聲,看向馬驌的背影,簡單一席話,似乎一切都明白了。——“小師父”與“救活你”,恐怕就是馬師叔叛道的原因。
卻說,馬驌天生長得一塊好靈骨,一百多年前,就被玄機城初代弟子禹治遴選相中,收為嫡傳弟子。憑其駭人的資質,未過二十歲,就成為象翥,當時屢立戰功,名聲響亮,一時間成為二代弟子中的翹楚人物。
此一時彼一時,可惜馬驌的悟性太低,功法造詣始終停留在兩崇阿,不管禹治如何開化,仍是踽踽不前。因兩崇阿的功法造詣委實太爛,於是逐漸喪失光芒,逐漸成為二代弟子中的墊底,——旁人都說他是二代弟子中的“二流弟子”。要不是年輕時攢下無數盛譽,恐怕無人正眼一視。
其實,功法造詣隻在一個“悟”字,馬驌不是不曾努力,怎奈悟性實在沒有,幾十年如一日,連他都自嘲,視己為蠢才,也不怪旁人碎碎叨叨,視為廢物。
旁人說的都是大實話啊!
於是,失意著,彷徨著,眼看功法沒有進展,他不想頹靡下去,為了更上一層樓,毅然決定閉關,向全真位衝擊。
這哪成啊?衝擊全真,沒有五崇阿的功法造詣,玄氣必然不足,根本不足以衝墟。象翥衰期千不存一,關乎生死,是為險關。一個兩崇阿象翥破衰渡劫,勢必萬不存一,形同自儘。
勇氣倒是可嘉,然而行為失智!
師父禹治知曉,將其臭罵一頓,隨即罰往“雷轟塔”自醒思過,待功法有了進展,方可出來。
雷轟塔,實為監獄,塔中犯人,每日都要飽受雷轟之苦。
此為叛道弟子的去處,禹治也夠狠的,竟把馬驌關進了監獄。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禹治將他培養長大,孽徒尋死,那便有罪也。
馬驌也知道自己功法不深,此時妄涉衰期,十死無生,師父此舉,是怕他迷失心智,用雷霆之威日日警醒。他對融玄之道,無甚悟性,自醒其罪時,倒是悟得很透徹,很快就明白師父用意,自是不怪師父。
雷轟塔,對於象翥位的修煉者來說,祭出一道玄盾就能抵禦,隻要玄氣不枯竭,並無多大傷害,頂多身體出現焦糊味。再者說,塔裡有醫者晝夜輪值,而玄機城的特製傷藥,好的不能再好,每往身上抹一抹該嫩的地方,依然可以掐出水來。
塔裡有個受刑架,犯人自縛而上,每日都要雷轟三個時辰日出點卯一個時辰;日昳未時再來一個時辰;到了日暮戌時補滿最後一個時辰。
日日如此,沒有休假可言,馬驌一轟三年,引以為樂,無甚痛苦。
三年後,雷轟塔裡來了一個妙齡獄友,遠看端莊美麗,嫋娜英姿,看得馬驌眉飛色舞,大呼得勁兒!
可惜啊,惟有犯人聚在膳堂用膳時,才能與那美女蒙麵,其餘時間隻能遐想芳容。
馬驌矚目半月,悄悄一日,那美麗女子受不了了,大步流星,一腳踩到馬驌的板凳上,“師叔,你就說你瞅啥?雖說你看起來年輕,可是算算,你也六七十歲了吧?天天瞅著我看,害不害臊?”
那時,馬驌已經聲名狼藉,被同輩稱為二流弟子,不過小輩中,沒有幾個弟子膽敢以下犯上。那女子名叫須蘭荘,名字帶荘,卻不雅態。因十四歲才正式拜入二代首席大弟子納蘭荘座下,故而儀態與眾不同。納蘭荘收其為徒也就罷了,竟以荘字賜名,可謂作繭自縛,往後抹淚,怨不得彆人。
須蘭荘被關進雷轟塔,乃是殺了贏州贏王的小王子,——那小王子好殺,行惡於大庭廣眾之下從不收斂。但不管那個小王子犯下何種惡事,私自殺害王子,卻是以命抵命的罪過。
玄機城法度嚴明,自不會徇私枉法。
不過呢,納蘭荘喜歡須蘭荘。贏王聽說須蘭荘被判十年雷刑,又聽說納蘭荘為此齋戒十年,覺得小王子亦有錯,玄機城尚能執法公明,甚感寬慰,也就沒有深咎。
當年,那小丫頭片子服刑時,方才十七歲,性子凶得狠,不給馬驌一點薄麵,直接把馬驌視為老色痞,直接衝他乾瞪眼。
馬驌紅了臉,隻顧著吃飯,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經過那次警告,他再也不去亂瞅,到了飯點吃完就走。
一個月後,避過風頭,才敢繼續偷窺須蘭荘。這一眼,仿佛周圍暗淡下去,視線裡惟剩一人,——未曾想,從前的小潑辣,竟然麵容蒼白、神情憔悴,仿佛搖身一變,化身成了一個楚楚可憐的小嬌娥,——一顰一蹙真叫人憐愛。
不問,便知,那時的須蘭荘,才是一個五混小巨持,怎經得住雷轟之苦?獄中人全是這般苦態,無甚離奇。
馬驌心疼啊,徐徐走過去,遞上一本《玄盾通演》。
須蘭荘拿起書,默默翻看兩眼,忽而精神大作,仔細品讀,盰眼覽畢,猛地抬首馬驌,拱手拜道,“謝師叔抬愛!”
“玄盾”出自法卷,亦分大衍訣、小衍訣。《玄盾通演》是一代弟子龍昊的經典著作,其防禦心得,實屬無上精華。這本典籍,屬於大衍功法,屬於禁忌,非龍昊嫡傳,不得偷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