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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窟洞內。
納蘭荘姿態端莊的坐在石凳上,她如畫的眉目早已失去狠勁兒,也不是就此屈服趕屍派,隻是連續發了幾個時辰的“脾氣”之後,這位看似年輕的老人家漸漸感到疲乏。
扶蝗坐在石桌前執筆寫字,因操持一整天,他也有些累,便脫去大氅,摘下發冠,換一身中衣垂散著頭發。
黑亮的長發垂在扶蝗的胸前,儒雅的眉宇水波無痕,執筆的姿態像是一位學者,尤其是專注的表情,仿佛是研究學問的智者。
“老妹,要不要脫了衣服?”扶蝗一邊寫,一邊說道,“沒關係,五六歲的時候,咱們還一起下水摸魚你忘了?”
納蘭荘無動於衷,美目盯著石室角落的黑鏡看。
扶蝗察覺到對方的心思,“那是‘誅邪天’,是神尊大人和黃歇前輩合力開辟的歲墟,你要想進去走走也可以,但你剛剛受禮,還是注意身子才是,眼下需要多休息,回頭帶你進去參觀參觀。”
聽此,納蘭荘唰地一下怒視扶蝗,“小蝗子,你給本尊等著!”
對方很美,此時的眼神卻與山林裡老虎一樣凶狠可怕,扶蝗搖首喟言,“老妹,你現在無拘無束,而且已然恢複不少玄氣,想殺我,其實易如反掌。但此等言論確實不能說,那化神蟲的禁忌很多,其中就有一條,‘你不能對我無禮’。你方才已經三次犯禁,實在是拿我的降恩丹當飯吃,難道還沒吃飽?”
這句話聽上去尤為諷刺,納蘭荘的自尊好似跌進懸崖一般,她膺中有怒,卻隻能隱忍,實是不好受,譬如千刀萬剮,又不及化神蟲之苦半分。
實際上,扶蝗確實有些嘲弄的意思,隻是不敢那麼明目張膽,畢竟很久很久以前,他很喜歡這位老人家,雖說後來愛已成往事,然而卑微的情愫還在身體裡流淌,他可能是想起以前的那種愛而不得的痛苦,於是產生了一絲報複心理。
滿滿一紙小字寫畢,扶蝗往納蘭荘麵前推去,“老妹,我知道你不喜歡聽我說話,而我旗下的那些鬼使你也不待見,所以才把化神蟲的禁忌寫給你過目,你要還和從前一樣冷冷冰冰,後悔的可是你自己。”
納蘭荘低目看去一眼,旋即目光又變得高冷,“你字還是那麼庸俗,正如你這個人。本尊過目不忘,過耳不忘,你動筆開始,一筆一劃,皆在本尊心中。”
——是啊,麵前的這人可是納蘭荘啊!
扶蝗微笑道,“我確實是個庸俗的人,從前沉淪於色相,為了色相,便投其所好,研究什麼駐顏之術,撰寫什麼《皮相雜說》,可惜我愛之色相,不懈於內,如今人家都已高登全真位,而我卻還是象翥,是我太庸俗,早該注重自身修養才是。”
言外之意,似乎還在表白,想來一百多年過去,竟還不死心,納蘭荘嗤之以鼻,“縱然你變得高雅起來,也難入本尊法眼,以前隻覺得你心術不正,近些年才發現你根本連心都沒有,此次本尊前來,正是為了誅殺你這狗賊……呃……”
扶蝗瞧見納蘭荘又露楚色,不禁搖首,忽地取出一粒降恩丹,但遲遲沒有遞給對方,反倒淡定地坐著,“我對皮相已然失去興趣,所以研究起了蟲子,而你體內的化神蟲,就是我的研究成果。”
咚!
咚!
咚!
納蘭荘捶著石桌,一條條裂縫不斷延伸。
扶蝗看不多時,嗬嗬笑道,“張嘴!”
納蘭荘掙紮半刻,終是抵禦不住,便徐徐張開櫻桃般的小嘴巴,隨之,一粒降恩丹精準地飛到口中。
扶蝗低頭看向石桌,“若是朋友關係,捶爛我的桌子得賠,至於彆的關係,我命都可以給你。”許是久彆重逢,欣喜若狂,今朝再見,口不擇言。如今的命,決不能亂給,萬一故人真要索命,那豈能拱手相送的?便又笑道,“想來,咱們情斷於謊言,有了那些血的教訓,現在確實不該再次騙你。從前騙你呢,是為了帶你走出化外。不管如何,我暫時還不能死。等你為我取來玄器之後,等我一睹化外的風景之後,你要殺我,悉聽尊便,無怨無悔。”
走出化外,本是納蘭荘的願望,但經曆諸多曲折,她已打消念頭,然而扶蝗矢誌不移,猶守此念。
納蘭荘輕輕地錘了錘桌子,一臉的無奈,過了半晌,她的身體恢複穩定,便掏出歲囊,取出一兩琞璧扔至桌上,“本尊與你不是朋友,你我沒有任何關係。”
扶蝗看著琞璧,笑道,“石桌而已,怎值這麼多錢?所以啊,我明明為你做了很多事情,卻還總覺得有所虧欠。”
化神蟲,仿佛可以詮釋人間所有痛苦,沒有人可以抵擋,納蘭荘已然領教數次,心中十分畏懼,卻還是苦苦笑道,“說實話,我真想宰了你……啊……”
“唉,又來!”扶蝗搖首,“老妹啊,至少三個月後,你才能和化神蟲形成交流,所以在此之前,你若不想把降恩丹當飯吃,務必謹言慎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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