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你……”
朱珪睜開眼,側目東方鳴看了一會兒,又仰起頭,朝那天空上的飆妹凝視片刻,不覺一行行思緒,飄到了那個已逝的東方弘身上。
東方弘稱他為“珪叔”,他則喚其“弘兒”。
朱珪眼中的弘兒,氣度超群,渾身是膽,然而誰又能想到,那個弘兒膽子也太大了,——竟敢獨騎一隻鵬鳥闖進羅生門之中!
遙想弘兒英雄蓋世,引得萬千女子楚目苦等,但他為了四象門,日日宵衣旰食,乃至延誤終身,末了快到不惑之年,才覓得一位良配。
當年東方弘將那黎州王女擄了過來,落得遍體鱗傷,恁誰見了,都知道這個鐵血男兒動了真情……
雖說弘兒可以為了四象門豁出性命,然而為了羅瀾,又豈會在乎性命?倘若泉下得知,——自己心愛的發妻,是被四象門毒殺致死,安能瞑目?
那年雀殿上,朱珪力排眾議,本想極力護全羅瀾,不意聽到一些人提到的諸多隱患之後,漸而無聲默許……
思及至此,朱珪滿臉羞愧,良晌,衝著東方鳴笑道,“孩子,你爹生前,也很癡迷華老先生的功法,可他與其緣淺,無論怎麼學,都像是鏡花水月,有形無實。我見你小小年紀,已是巨持,這在某些人眼裡,是不可能的天方夜譚,足見你的資質和機緣都不差。華老先生也巴望著後繼有人,隻要你有此等方麵的天賦,不光我願意教你,想必華老先生更願意教你。”
“華贛!”東方鳴驚聲叫道,“老前輩,你言中所說的華老先生,莫非是那個素有帝師之名的華贛先生?”
“你也聽說過他?”朱珪疑聲道。
“何止聽說!”東方鳴瞑目運氣,不時祭出一枚流刃夾在指間,“老前輩,你看!我也會他的玄功!”
“三色,你竟然能祭出三色流刃……”朱珪驚愕連連,但不一會兒又笑道,“此等造詣,也不能說是天賦異稟,畢竟你爹也能達到這種程度。其次呢,這遮天勁以下的流刃,威力也很一般,不外乎一門平凡的玄功罷了。”
“我想見見華老先生!”東方鳴收起流刃,笑道,“我也不是真正想學怒海狂師,我其實很想學一門身法,我之前看到過一門名為‘勿動’的秘籍,雖不解其中真諦,但覺得是一門很厲害的身法,我知道那是華老先生所創,若能得到華老先生親自指教,自是受用一生!”
說罷,又低眉沉思,“華老先生當真還活著……”
聽此,朱珪嗟歎幾聲,很快,一張蒼老的臉,就此塗上了一層悲色。
華贛死沒死,朱珪沒有正麵說,而他言中的華老先生,到底是不是華贛,他也沒有直接點明。
“想來,是老夫多言了,還是回到牛宮再說。”
……
龜島。
五色龜的遊行速度,不似龜類,倒像一陣疾風一路上,這隻偌大的烏龜不遊水裡,反而掠水而飛,甚至龐然的身軀就像海雁般輕盈,連那飆妹都很難追上。
行至港口,朱珪交代一切後,龔貢等人又駕著五色龜發往冥淵。
走上鬆軟的沙地,朱珪張目牛宮的方向許久,許是察覺到了什麼,便對朱瞳白去一眼,“這都快到你的生辰了,你怎尋來這裡?而且還是一個人!虧你父王著急!眼下你還是跟他們回去,改天有時間我再去漢州看你。”
“什麼一個人?”朱瞳指了指東方鳴,“他不是人?”
“你才不是人!”東方鳴脫口而出,但朱珪投來一眼之後,便就此低下了頭。
“奇怪……”朱瞳疑道,“珪爺爺,聽你話中之意,難道是說我父王尋到了這裡?但父王怎會知道我來了蓬萊灣?”
“這倒也是。”朱珪不免深思,“此地遠離漢州三千裡,深處茫茫大海之中,你這次出走,誰會料到這茬兒?”
“啊,父王真聰明!”朱瞳讚了一聲,轉而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這,這都要怪瞳兒……我之前和父王開了幾次玩笑,說要來這裡找你,說不定他是憑此推斷出來的。”說完,朝著海麵上看了一眼,發現飆妹正在捕魚,便又笑道,“那日飆妹跟我一起消失,即便是豬,恐怕也能猜到這些啦!”
“這都怪老三,偏偏把你帶來。”朱珪懣聲道,“他不帶你來,你怎會知道我在這?你不知道我在這,你父王又怎會知道我在這?好不容易得來的清靜,全被老三那家夥毀了,今趟要是看見他,準把他的嘴縫了!”
“那你可要失望了,我想,琿爺爺絕不敢再來這兒!”朱瞳笑道,“上次聖物失竊,我就讓他來尋你,可不管瞳兒說什麼,他都不敢來。珪爺爺你想想,我失蹤,與那聖物失竊,孰輕孰重?這一趟,那琿爺爺要是敢來,我以後名字倒著念!”
“瞳朱,小瞳朱,小明珠……這名字倒和我小師父挺像的……”東方鳴跟在兩個人的身後一陣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