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婉遠離桃林不一會兒,已至天水淵。老東西坐在一座小亭裡靜思,忽見主人沐夜歸來,旋即欠起身,像行注目禮般恭敬地看著琉璃婉走進亭子。
“你繼續坐。”琉璃婉收起玄盾,低頭拍了拍裙子,“不管怎麼說,你也是一位巔峰象翥,怎還真把自己當成一個鬼奴?”
“嗬嗬……”老東西也不拘謹了,隨之坐下。
琉璃婉坐到對麵的木檻上,不住地打量起老東西,目光漸而變得有些奇怪……
卻說這個老東西,已是半腳踩在全真位上的霸道強流,縱然橫走於人間,也沒幾人敢對他指指點點。如今甘當一名小鬼奴,無非是壽元無多,想求得一顆長生丹繼續活命。說他怕死,倒也是人之常情。未料雌凰化雄,而今長生丹煉製無望,琉璃婉未將這件事告知,是不想失去這個得力的幫手。但老東西決非等閒之輩,要是能夠未卜先知,保不齊一怒弑主。
仔細想來,還真叫人提心吊膽!
“主人,為何這般看著老奴?”老東西低聲笑道。
“噢……”琉璃婉抽離思緒,眯眼笑道,“沒什麼,沒什麼,隻是覺得你氣質不凡,像我師父。”
“不敢,燃尊仙風道骨,乃步履雲端之輩,老奴望其項背。能與尊師同日同月,委實幸甚。”老東西賠笑道。
真會說話!
琉璃婉暗自嘀咕你呢,當然望其項背,不光你望其項背,就連燃燈也要望其項背……
實際上,她的師父不止燃燈一個,如今改認燃燈為師,無非時局所趨、迫不得已,今朝屈身事賊,亦是為了搭救前師罷了。
唉,誰能想到那個寂寂無名的燃燈鬼老,竟會成為淫黨之首呢?而又有誰會想到那個資曆絕倫的旱魃鬼老,最終會淪為燃燈鬼老的階下囚?
已知恩師被囚拘凰塔,時遭非人之苦,她卻苦於勢單力薄,無力挽救,每每思及,還要忍聲吞淚,強顏歡笑,想想都覺心痛。
既久匿悲色,應照舊藏而不露才對,但這一次,琉璃婉的雙眸沒能偽裝好,不意有了一絲傷感凝聚眼底。
她很快意識到失態,遂佯裝沙子進了眼,揉了幾下眼眶,事畢,又把目光停駐在老東西身上,“我說,你是忠心於我,還是忠心於家師?”
這問題問得有點不太聰明,哪怕用一根腳指頭去想,也知道老東西必然忠於那位淫黨之首!
老東西沉吟少時,卻道,“老奴,不負主人,也不負燃尊。”
“哈,你這人!”琉璃婉白去一眼,“萬一非要你辜負一人呢?”
“那……”老東西乾巴巴一笑,“那老奴一定忠於主人。”
“啊?忠於我?真的?”琉璃婉精神大振,笑道,“你會為了我背叛燃燈?”
“可,可,可以這麼說。”老東西低下了頭。
“你發誓!”琉璃婉抱起雙臂,皺眉道,“你敢不敢發誓?”
“發誓……”老東西忽而笑道,“主人,恕老奴鬥膽,倘那誓言真的有用,那麼人間便無背信之人。”
“嗯,我是比較幼稚……”琉璃婉靜默少時,臉色一沉,“其實,燃燈是個老狐狸,他絕對不會給你什麼長生丹,你恐怕終會失望。”
“……”老東西眉頭深蹙,一時間沉默不語。
“但有一人會給你長生丹!”琉璃婉突然笑道。
老東西抬高眼睛,疑聲道,“誰?”
“我真正的師父,旱魃鬼老!”琉璃婉脫口而出。
“旱魃?”老東西捋著胡子欲言又止,終是問道,“那十大天乾鬼老之一的旱魃鬼老不是死了嗎?”
“哼,我師父他老人家吉人天相,根本不會死!”琉璃婉懣聲道。
“原來你是旱魃鬼老的徒弟……”老東西略微一驚,而後笑道,“主人,彆開玩笑了,你又想試探老奴是也不是?”
“不,我說的是真的。”
“那你說,旱魃鬼老身在何處。”
“他被燃燈囚禁了起來!”
“囚在哪裡?”
“葉棠天!”
“葉棠天……”
琉璃婉說到此時,也不想繼續兜圈子,想到不期有望搭救恩師,此時必須要有一條臂膀,便道,“我師父遠比燃燈厲害的多,隻要他能脫困,保你能夠得到想要的長生丹,你願意救他嗎?”
老東西捋著胡子,頓了半晌,“不,那葉棠天森嚴無比,以老奴的修為,根本無法救出旱魃鬼老,畢竟燃尊乃是全真,老奴於他麵前,不外乎飛蠅一般。”
老東西若是不從,此事就得繼續爛在肚子裡,琉璃婉已想到如何殺人滅口,但她還是笑道,“若是燃燈不在呢?”
老東西歎道,“燃尊不在,還有虛耗,還有殷鴉,還有侯白,還有不少象翥,老奴實在無能為力。”
琉璃婉搖了搖頭,歎道,“如若真有他們鎮守其中,自是救不出我師父。”此話脫口,又不免眼睛一睜,“不過機會總是有的,我隻想知道,待那葉棠天空虛之時,你可願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