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這是鐘華的瞳術。
當然,那屹立在半空之上的苗綺羅,其呈現出來的神色,也符合處於虛幻之中的狀態。
原來,她並非先知先覺地料到了禹治沒死,而是已然致幻。
眼見形勢不妙,明珠縱然一躍,瞬間出現在苗綺羅的身邊,隨之撐起玄盾,將其包裹在裡麵。
再微觀鐘華的蹤影,明珠根本鎖定不到此人的準確方位,此人仿佛成了冥冥之中的神靈無處不在,乃致明珠再次領略到了重瞳眼的詭異與可怕。
若真說害怕,卻辱沒了九元全真的威名。
明珠仰望著天空上的巨眼,嗬嗬笑道,“右城輔,何故在本尊麵前賣弄幻術?你當真以為本尊還會像當年那樣置若罔聞?本尊勸你還是解了幻術,要是苗綺羅有個三長兩短,你們整個玄機城便沒有一人無辜,全都要給她陪葬。”
聞聲,八方傳來鐘華的聲音,“說到幻術,鐘某怎敢班門弄斧?鐘某隻是想讓魔醫冷靜冷靜而已,試問解了幻術,長公主能否安撫住魔醫?”
明珠側眼看向苗綺羅,無奈地搖頭一歎,又把目光看向扶蝗那邊。
見扶蝗儀態儘失,正與殷鴉、侯白打得氣喘籲籲,她頓時慍火翻騰,“小蝗子真是大膽,竟動用了那門邪法!若再這樣久戰下去,我又要以血喂他!今日真該走了!”
而後便對鐘華說道,“也好,趁魔醫還未醒轉,爾等速速退去。”
鐘華微微點頭,其實他在得知狂櫓化雄之後,已把節黨和淫黨視為強弩之末,他當然樂意不戰而屈人之兵,此時退走,也正符合他的心意。
但是,禹治卻在此間利用玄音對他傳聲道,“至於如何行事,難道你真要聽那鬼嬰的吩咐?不過嘛,倒是可以佯退,回頭你再出其不意,利用瞳術困住鬼嬰,到時候本尊自有辦法滅了她。”
鐘華沒有應聲,忽察虛耗鬼老的十殺法陣已經啟動,微微沉吟之後,玄音道,“邁出這一步,若不成功,你我不僅要命喪於此,甚至還要害死諸位同仁,你又何必這麼固執呢?”
禹治玄音道,“難道為了地淵觽和《大修真》,不值得冒險一試?”
地淵觽和《大修真》,曾讓古城主日思夜想,直到兩樣至寶音訊全無之後,這才逐漸忘記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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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兩樣至寶在這個節骨眼有了眉目,使得鐘華陷入懷疑,他聽說是燃燈透露出來的消息,更是質疑連連。
但不得不說,這兩樣至寶的重要性,比那萬重山還要沉。
猶豫良久,忽見所有道侍都已退走,倒是打消了很多顧慮,而後傳音道,“不說《大修真》,關於地淵觽的事,並不確鑿,但隻有得到,才能解開當中的秘密。倘能以此救得師父,本尊不懼粉身碎骨。”
禹治含著笑容,玄音道,“那就見機行事,切不可錯失良機。”
鐘華低頭一歎,一副愧色溢於言表,都說玄機城秉持正法,卻說鬼嬰身為魔道渠帥,雙手未染一滴鮮血,其高風聖仁,乃煉士中惟一仁者,若為地淵觽加害於她,往後有何麵目再以衛道者自居?
奈何,誠如禹治所說,那地淵觽落在苗綺羅的身上,如今鬼嬰護著苗綺羅,不殺鬼嬰,不達目的。
鐘華終究還是妥協了。
對鬼嬰來說,這種企圖就像幾隻螻蟻謀殺一頭大象,所以她根本想象不到一切的陰謀背後,其目標正是自己。
當她看見禹治和申鈺的身影消失了以後,以為所有的風波都已經結束了,於是甩出一張符籙幻化成一朵漂浮的巨大荷葉,讓苗綺羅躺了上去,然後則就朝著扶蝗的方向徐徐走去。
那個方向蠹蟲成群,黑壓壓地,像有一道龍卷風沒有規則地席卷周遭,無數的蠹蟲已經把殷鴉和侯白豢養的烏鴉和白鷺啃成骸骨,而那兩位鬼老也被無數的蠹蟲咬得奄奄一息。
扶蝗的邪功是把自己做成了一具容器,他的所有骨骼都成了蠹蟲們棲息的空間,他正是以自己的精血供養著那些蠹蟲。
運用此等邪功所培育出來的蠹蟲相當可怕,連全真者也畏懼,而比蠹蟲更加可怕的,則就是這種邪功的本身。
自顓覡死後,玄機城一直對趕屍派進行清剿,當時節黨所有得以幸存的人全都負了重傷,扶蝗隻能自毀身體培育蠹蟲,以便守護明珠。
在殷鴉和侯白的眼裡,以前的扶蝗就像一粒不起眼的沙子,是趕屍派所有鬼老中墊底的存在,但是此刻,他們被一群群渺小的黑色蠹蟲裹成了蟲俑,才真正領略到扶蝗的可怕之處。
這簡直比他們遭受過的任何酷刑都要痛苦!
在蠹蟲的啃食下,他們很想儘快死去,卻在求死之心燃起的刹那,他們忽然感覺一群群蠹蟲停止了啃食,便滿以為是扶蝗想到了更加殘忍的折磨方式,進而陷入到了絕望之中。
可是呢,他們的求生欲又頓時打開了思想的格局,堅定地以為身為節黨的扶蝗一定是動了惻隱之心,故而用儘所有可行的方式乞求饒恕。
扶蝗的善心從來不會在淫黨的身上浪費,隻是這場戰鬥雖然贏了,然而持續的時間遠超預想。
那些蠹蟲再不召回,將會在短暫的安靜後徹底失控。
扶蝗冷冷一笑,感覺不召回蠹蟲,那麼漢州這一次就不會出現蝗災那麼簡單了,興許整個漢州都將成為蠹蟲的繁殖地。
區區蝗蟲,便讓一郡之地餓殍遍野,一旦蠹蟲泛濫之後,簡直不知如何想象!
艱難地抬起手臂,扶蝗便對蠹蟲下達了歸穴的指令。
那些蠹蟲收到命令,一群一群地朝著扶蝗赤裸的上身飛去,緊接著重新鑽進它們的“棲所”。
待所有的蠹蟲回歸,扶蝗疲倦的雙眼睥睨著兩個躺在地上的戰俘,而微微彎曲的腰,就像攫取魂瑰的提前動作。
但是,當他欠身之際,一口鮮血從嘴裡溢出。
殷鴉和侯白已經衣衫襤褸、傷痕累累,但他們尚有一絲氣息,而這絲氣息遠比渾身蒼白的扶蝗更具生命力。
他們看到扶蝗氣若遊絲,感覺這家夥一定是被蠹蟲反噬了,此時不失為反擊的大好時機。
想罷,這兩位鬼老似乎心有靈犀,便把身體之內所有殘存的玄氣強運出來,接著他們的掌中漸而生出一團微弱的法象之光。
儘管他們的法象很薄弱,仿佛隻有幾息吞雲勁,但足以要了扶蝗的命,畢竟此時的扶蝗已經筋疲力儘,宛若一具木頭人一樣任人宰割。
但是,當他們剛想把掌中的法象推向扶蝗時,沒承想,徐徐走來的明珠很快就把這兩位鬼老嚇得魂不附體。
“神,神尊……”殷鴉和侯白畏懼地發出顫聲,趕緊熄滅掌中的微弱法象。
明珠沒有理會兩位鬼老,倒是皺著眉頭看向扶蝗,“本尊警告你多少次?這門邪功不準再用,你為何不聽?”
“我以為……我以為很快就能解決他們。”扶蝗看著明珠輕喃一聲,便一下子癱倒在地上,接著就疲憊的閉上了眼睛,可他還是細聲叮囑道,“彆……彆管我,你不能再……”
明珠心疼地撫摩著扶蝗的臉頰,未及多想,便毅然咬破手指,然後就把溢出血珠的手指塞到扶蝗的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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