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北那片廣袤無垠的凍土之上,極寒如同一隻無情的巨手,死死攥住每一寸土地。有一處被塵世遺忘的雪穀,名為碎玉穀,仿若一片遺世獨立的冰寒煉獄。寒冬時節,暴雪幾乎沒日沒夜地肆虐,狂風裹挾著雪粒子,猶如萬千鋼針,狠狠地抽打在大地上,打得人睜不開眼,天地間隻剩一片混沌的白,視野所及之處,皆是茫茫雪幕,萬物都被這無儘的白色吞噬。
穀中罕有人跡,僅有幾間破舊的獵戶小屋,歪歪斜斜地立在風雪裡,好似下一秒就會被掀翻。那些木屋的牆壁被歲月和風雪侵蝕得千瘡百孔,縫隙裡塞著乾草,卻依舊擋不住透骨的寒意。屋頂上堆積的厚雪,沉甸甸的,隨時都有壓垮房梁的危險。
村裡有個叫老奎的老獵戶,年逾五十,歲月在他臉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溝壑,滿臉胡茬像是霜打的茅草,又糙又硬,皮膚糙得能硌手,那是常年被風雪吹拂、被日光暴曬的痕跡。他在這雪穀討生活大半輩子,每一道山穀,每一處雪窩,每一片冰湖,都印刻在他的心底。他熟知每一處雪窩藏著野兔,知曉哪片冰湖下有肥魚,雪穀的一草一木、一溝一壑,都是他生存的依仗。老奎膝下無子,隻有個孫女叫鈴兒,生得乖巧伶俐,一雙大眼睛猶如雪後初晴的碧空,純淨又明亮,在這冰天雪地的灰暗色調裡,宛如一抹靈動的亮色。
這年深冬,一場百年不遇的暴雪過後,整個碎玉穀像是被徹底封凍在了冰棺之中。老奎家裡斷了糧,爐灶冷冰冰的,米缸早已見底。看著餓得小臉發黃的鈴兒,老奎心疼得厲害,決定冒險進穀深處打獵。他裹緊那件縫補多次的破皮襖,襖子裡的棉花都快掉光了,補丁摞著補丁,勉強能抵禦些許風寒。老奎背起獵槍,那把獵槍的槍托被他的手摩挲得油亮,踏入茫茫雪海。
雪厚得驚人,每走一步,腿都要陷下半截,老奎隻能艱難地拔出腿,再邁出下一步,留下一串深深淺淺的腳印。狂風呼嘯著,試圖將他的腳印瞬間填平。他的呼吸在眼前形成一團團濃重的白霧,被風迅速吹散。沒走多遠,老奎就感覺渾身的力氣被這嚴寒抽走了幾分,但一想到家中挨餓的鈴兒,他又咬著牙繼續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老奎瞧見雪坡上有個黑影晃動,他心中一喜,這定是獵物!長期在雪穀狩獵養成的警覺,讓他瞬間放輕腳步,緩緩蹲下身子,把獵槍從肩頭取下,悄悄摸了過去。待靠近些,才發現竟是一隻碩大的雪鴞,羽毛潔白似雪,唯有眼睛透著幽邃的金黃,恰似兩顆璀璨的寶石鑲嵌在白玉之上。雪鴞腿部受傷,鮮血滴落在雪地上,洇出一小片刺目的紅,在這潔白無瑕的雪麵上,格外紮眼。老奎心善,看著雪鴞痛苦的模樣,心生憐憫,下意識地就放下獵槍,從懷裡掏出隨身帶著的草藥和布條,想著給它包紮。
可手剛伸出去,雪鴞卻突然振翅飛起,驚慌逃竄,寬大的翅膀扇起一陣雪霧。老奎忙追上去,在雪地裡深一腳淺一腳地狂奔,全然不顧體力的消耗。追著追著,眼前出現一片詭異的冰湖,湖麵結著厚冰,冰下似有黑影遊動,影影綽綽,看不真切。雪鴞直直朝著冰湖衝去,“嘩啦”一聲,破冰而入,激起高高的水花,瞬間又被寒風吹成冰碴。老奎趕到湖邊,正納悶時,腳下冰層突然開裂,他猝不及防,掉進了湖裡。
冰冷刺骨的湖水瞬間將老奎淹沒,那寒意好似無數把鋒利的冰刀,直直刺入骨髓,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凍住了。老奎拚命掙紮,雙手在水裡亂劃,雙腿拚命蹬踹,可身上厚重的衣物吸飽了水,愈發沉重,像是一副沉重的枷鎖,拖拽著他往湖底沉去。就在他快要絕望時,恍惚間,他看到雪鴞又遊了回來,身後還跟著一群人身魚尾的鮫人,他們麵容姣好,皮膚白皙細膩,魚尾在水裡閃爍著五彩光芒,如夢如幻。鮫人動作敏捷,迅速托起老奎,朝著湖底一處發光的洞穴遊去。
進入洞穴,暖意撲麵而來,洞穴裡彌漫著柔和的光暈,暖烘烘的氣息包裹著老奎,凍僵的身體漸漸回暖。一位鮫人首領模樣的女子走上前,她身姿婀娜,長發如瀑般垂在身後,眼神裡透著感激與期許,輕聲說“恩人,多謝你方才對雪鴞的善意,這冰湖被惡咒封印多年,我們被困於此,若你能幫我們破除,穀中災禍也會消散。”老奎忙應下,可他一介凡人,望著這滿是神秘的洞穴和鮫人,心中滿是迷茫,不知該如何是好。
鮫人女子遞給他一顆湛藍的靈珠,靈珠入手溫潤,散發著柔和的藍光,仿佛藏著一片深邃的海洋“帶著這珠子,去雪穀之巔,尋到那棵千年古鬆,樹下有塊黑曜石,用靈珠觸碰它,惡咒自會解開。”老奎接過靈珠,小心翼翼地揣進懷裡,鮫人護送他浮出水麵。
上岸後,老奎一刻不敢耽擱,朝著雪穀之巔艱難攀爬。狂風呼嘯,吹得他幾乎站立不穩,好幾次差點滾落山崖。山路陡峭險峻,被冰雪覆蓋,每一步都暗藏危機。老奎手腳並用,抓住凸起的岩石、乾枯的樹枝,一點點向上挪。寒風如刀,割破他的臉頰,凍裂他的嘴唇,鮮血滲出又瞬間凝結。好不容易爬到山頂,果真看到一棵參天古鬆,樹乾粗壯得需幾人合抱,樹枝上掛滿了冰雪,宛如玉樹瓊枝。樹下那塊黑曜石在風雪中透著詭異的光,黑得深沉,仿佛能吸納所有光線。老奎深吸一口氣,顫抖著拿出靈珠,緩緩蹲下身子,輕輕觸碰黑曜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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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間,天地變色,一道強光閃過,光芒如利劍般穿透風雪,冰湖處傳來沉悶的巨響,仿佛什麼禁錮被打破,整個雪穀都為之震顫。老奎知道,惡咒已除。他疲憊地下山,雙腿像是灌了鉛,每一步都沉重無比。回到家中,發現家裡堆滿了鮮魚、野果,原來是鮫人感恩送來的。那些鮮魚還在蹦跳,野果飽滿多汁,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此後,雪穀的風雪漸漸溫和,不再那般暴虐無情,獵物也多了起來。老奎依舊帶著鈴兒過著平淡日子,每日打獵、做飯,閒暇時給鈴兒講些過去的瑣事。隻是偶爾會對著雪穀深處,想起那段神奇經曆,眼中流露出一絲感慨。鈴兒也常纏著爺爺,要聽雪鴞和鮫人的故事,老奎就把那段奇遇添油加醋地講給她聽,在她幼小的心靈裡,播下了敬畏自然的種子。
可安穩日子沒過太久,村裡來了個雲遊道士。這道士身著破舊道袍,補丁比老奎的皮襖還多,頭發油膩膩地挽在頭頂,眼神卻賊溜溜的,透著一股狡黠。他四處打聽雪穀的稀罕事,整日在村裡晃悠,和村民套近乎,一雙眼睛滴溜溜轉,滿是算計。聽聞老奎的奇遇後,他起了貪心,覺得要是能抓住鮫人,獻給城裡權貴,自己必定飛黃騰達,金銀財寶、榮華富貴都將唾手可得。
道士趁夜潛入雪穀,尋到冰湖,用符咒、桃木劍設下陣法,符咒上歪歪曲曲地畫著神秘符號,桃木劍在月光下泛著清冷的光。他口中念念有詞,妄圖逼鮫人現身。可鮫人早有防備,躲在湖底不出。道士惱羞成怒,將帶來的黑狗血倒入湖中,汙了湖水。一時間,冰湖霧氣彌漫,傳出陣陣淒慘叫聲,那聲音在寂靜的雪穀夜空中回蕩,透著無儘的哀傷與憤怒。
老奎得知消息,心急如焚,抓起獵槍就往冰湖趕。見道士惡行,他氣得雙眼通紅,大罵“你這混賬東西,恩將仇報!”說著就和道士扭打起來。老奎雖上了年紀,但常年打獵練就的體魄依舊硬朗,他揮動獵槍,與道士近身搏鬥。道士身形靈活,左躲右閃,手中符咒起火,引燃了周邊枯樹,火勢迅速蔓延,火舌舔舐著冰雪,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
就在火勢失控之時,雪鴞再次出現,它在夜空中盤旋,引著一場暴雪降臨,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迅速將火勢撲滅。鮫人也從湖底湧出,合力將道士製住,他們用堅韌的水草將道士捆得結結實實,丟出雪穀。經此一役,雪穀恢複安寧,老奎望著雪穀的夜色,抱緊鈴兒,告誡道“自然的恩義,不可辜負,貪心的人終會自食惡果。”這話,在鈴兒心裡紮得更深了,雪穀的傳奇,也隨著歲月,代代相傳。
日子一天天過去,鈴兒出落得越發水靈,她繼承了爺爺的善良與勇敢。有一年,穀外鬨起了饑荒,不少災民湧入碎玉穀。鈴兒看著那些饑寒交迫的人,心生憐憫,便和爺爺商量,要把家中存糧分給大家。老奎欣然同意,還帶著災民們去打獵、捕魚。在這個過程中,鈴兒結識了一個叫阿風的少年,阿風聰明機靈,為了報答鈴兒一家,他跟著老奎學習狩獵技巧,很快成了一把好手。
然而,人多了,麻煩也接踵而至。有幾個貪心的災民,聽聞了雪穀曾有的寶藏傳說,竟打起了歪主意。他們偷偷跟蹤老奎,試圖找到鮫人聚居地,妄想搶奪寶物。鈴兒發現了他們的企圖,趕忙告知爺爺。老奎帶著阿風、鈴兒,還有一眾信任的村民,在雪穀設伏。
當那幾個貪心之人摸到冰湖附近時,眾人一擁而上。阿風身手敏捷,率先製服一人,老奎大聲嗬斥,告誡他們莫要重蹈道士覆轍。那幾人幡然醒悟,跪地求饒。經此一事,老奎再次強調雪穀的規矩,也讓外來的災民真正融入了這片土地。
歲月悠悠,老奎漸漸老去,身體不再硬朗。鈴兒接過守護雪穀的重任,阿風則陪在她身旁,不離不棄。他們給後輩講述雪穀的故事,傳承著敬畏自然、知恩圖報的品德,碎玉穀依舊在風雪中堅守,那雪鴞的鳴叫、鮫人的傳說,成了這片土地永恒的精神脊梁,護佑著一代又一代的穀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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