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一瞬間,阿彌的笑容失去了溫度。
鄭阿姨沒有絲毫察覺,仍在揀著貨品笑盈盈地聊著往事“你媽媽要給你們買冰激淩,結果晴朗不敢吃,說是爸爸不讓吃零食,什麼零食都不能吃,堅決不要你媽媽買,急得小臉通紅,都快哭出來了!唉,那孩子可憐的樣子,我到現在都記得……”
窸窣的笑語讓阿彌的臉色越發暗沉,她低著頭,儘量不讓旁人看見自己的表情,客氣地想要結束對話。
“阿姨,我訂的東西還挺多的,您先幫忙打包好,送到原來的瑞拉花園就行了,我現在也在那裡經營餐廳,您要是哪天有空,也歡迎您去坐坐。”
和鄭阿姨道彆後,阿彌離開店鋪,乾淨的笑臉上似乎結出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沉默寡言的機器青年把一切都看在眼裡。
他隨著她的腳步走進人群,周圍的喧鬨把他腦子裡關於“晴朗”的猜測,襯托得更加清晰。
在提到“晴朗的好天氣”時,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懷念,應該也和這個男孩有關吧……
當他決定要用“晴朗”給自己命名時,她紅著眼眶,在想什麼呢?
阿彌和施寒光確切相戀的過往讓他心中波瀾不驚,但從未露麵的陌生男孩僅憑一個名字,卻讓他有些心神不寧。
但比起自己心中的茫然,他更擔心他的顧主。
回去的路上,阿彌突然說要去墓園看看,想把瑞拉花園的近況,告訴另一個世界的父母。
她的表情很自然,雖然和日常並沒有什麼兩樣,但她灰暗的眼,仍然讓晴朗有些在意。
“我陪你一起去吧,今天餐廳也不是很忙……”
“不用了,我一個人可能會更好一點。”阿彌微笑著拒絕了他的提議。
仿生人不能勉強自己的顧主,晴朗隻能選擇放棄,看她上了描繪著海浪線條的巴士車,逐漸消失在金色的落葉之中。
深秋的樹葬園更加寧靜,掉了葉子的喬木像一個個乾枯的老人,伸著枯柴似的手指一邊比劃一邊描繪著被世人遺忘的舊事。
秋天是乾燥的,但這裡的空氣卻總有種揮之不散的潮濕感,濕噠噠地貼在臉上,讓人喘不過氣。
阿彌提前打印了一些花園和餐廳的照片,在父母的墓前一張張點燃,隨著火舌舔舐而過,燦爛的風景被一點點吞噬殆儘,被封稍去了更遠的地方。
她開始講述最近周圍的變化,說起和宮舜的合作、餐廳的進展,講她身邊多了哪些人。
然而提到自己的ai男友時,她卻頓住了聲音。
“他給自己取名晴朗……說來也是巧,為什麼偏偏是這個名字呢……但更奇怪的是,我居然同意了,也許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依然沒有原諒吧……可是我要怎樣才能原諒呢,對他說了那種話的,惡魔一樣的自己……”
臨近正午時,盤踞在遠處的烏雲氣勢洶洶地湧到了城鎮上空。
阿彌還在半路上,冰涼的雨點就把車窗砸得滿滿當當。
她沒有帶傘,也不著急回家,在花園附近下車後,習慣性地在公交車站裡坐了一會。
下雨天,是去宮舜家“還債”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