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苒月睫毛輕輕顫了兩下,要了個聽書的雅座,在戲台中央第二排,是個好位置,雕花靠背高椅,邊上是個小矮桌,放著一壺茶水。
從袖口掏出塊兩銀子遞給小二,勞煩讓他去東街口買些糕餅,扣除茶水若還有些剩餘的,就權當跑腿費了。
小二心中算盤打的啪啪響,算上樓上雅間的再加上這雅座的,再扣除買糕點的,妥妥剩好幾塊小碎銀子,頓時樂不可支的一溜煙跑了出去。
台上說書的剛講完開頭,小二就提著八角點心盒,小心翼翼放到姒苒月身旁矮桌上。
姒苒月睨了眼點點頭,又擺擺手,小二機靈的退下了。
一塊糕點,兩塊糕點,一連吃了四塊,姒苒月才覺得肚子不那麼空落落的了,單手撐著下頜,眯眼聽著台上說書人唾沫橫飛,添油加醋的瞎白話。
——吳老太婆心狠手辣,對那麼可愛的奶團子也下得去手,用沾滿蒙汗藥的手帕捂住洞淵小徒弟,隻見他兩眼一摸黑,就失去意識,活生生被扔進了地窖中,麵對如此險境,他將如何逃出生天,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好!
——再多講點!再多講一回,我就給你一兩銀子!
姒苒月聽得嘴角直抽抽,回頭一看,是個穿綢戴金,生怕彆人不知道他有錢,手上戴了四枚玉扳指的暴發戶大胖子。
饒有興致眯了眯眼,她一定要抓出是哪個王八蛋拿她做原型寫成話本子的,這麼賺錢,怎麼能少了她的分紅!
台上說書人還挺有自己的節奏,哪怕給錢也阻止不了他下台休息,一時間台下亂作一團,最後還是茶館掌櫃出麵保證,說書先生隻是暫時歇歇,今天肯定把第二案講完的。
“貴客們稍安勿躁,聽聽小曲兒休息休息,也就盞茶的時間,我們茶館繼續請先生講洞淵神徒遊記。”
姒苒月對歌舞並沒有興趣,聽著聽著目光就慢慢失焦,逐漸閉上了眼。
一個坐在姒苒月斜後方,戴著銀色麵具的白衣男子,瞳孔一震,悄悄離座,伸手撫姒苒月的額頭,並沒有發熱頓時鬆了口氣。
從姒苒月一進門,他就發現了,隻是不敢上前,尤其看到姒苒月那雙迷霧重重的黑眸,哪怕麵上笑著,眼裡也沒有任何笑意,他心口就如萬蟻爬上了心臟,泛起了又癢又疼的感覺。
“閣下何人?”
姒苒月微微蹙眉,眼睛都沒睜開,伸手就抓住摸了她後要縮回去的手,夏日如此炎熱,這人的手腕卻冰冰涼涼。
四指緊扣那人脈門,發現那人心跳快的震得她手指都有些麻,不由好奇睜開眼睛,入目的是一副很是熟悉的銀質麵具。
僅這一瞬放鬆,那人便掙脫她桎梏,再一回頭隻能看見一道白影從大門閃出。
“嗬,跑的倒挺快。”姒苒月掏出素帕擦了擦額頭和手,隨手扔在矮桌上。
“小姐!”秋兒臉色發白,急匆匆向姒苒月飛奔而來,台上的歌舞剛好結束,使得這一聲急促的驚呼聲十分清晰響亮,惹來眾多人好奇的目光。
姒苒月眉眼冷了幾分,睨了眼已經跑到近前,滿臉歉意的秋兒,隻能無奈起身,在眾多人探究的目光中提著矮桌上的八角點心盒,緩步離開,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看戲的人聽得清晰。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過就是跑出來聽個曲兒,至於這麼急麼,我這就回去,彆催了。”
——原來是大戶家小姐偷跑出來的,難怪這丫鬟看起來氣質就不一樣。
——噓,彆說了,說書先生上台了。
“小姐對不起。”秋兒亦步亦趨跟在姒苒月身後,討好地小跑上前解釋“小姐,我剛剛太著急了,那個小丫頭失蹤了,我找了好幾個地方都沒找到,這才擾了小姐雅興。”
“你覺得,我生氣是因為你打斷我看戲?”姒苒月停下腳步,漫不經心的問。
秋兒撓撓頭,不知所措紅了臉,口中喃喃“不、不是嗎?可、可是小姐那個丫頭失蹤我們是不是得找找?”
“那丫頭啊,我大概知道她去哪了。”姒苒月深邃的黑眸盯著身旁的秋兒,語重心長道“你這毛躁性子,怎麼九年了還改不過來,我今兒特意裝扮成丫鬟模樣,你大庭廣眾下揭了我身份,若今天我是有要事在身,你豈不是壞了大事。”
秋兒嘴咬的出了血絲,一雙杏眸驚恐的蓄滿了淚水,慌慌張張就要跪下,被姒苒月攔住“又來了,這是在大街上,你當街跪在丫鬟麵前,是生怕我不出名麼。”
姒苒月不去看秋兒委屈哭泣的模樣,徑直往食館的方向走,停在一麵丈餘高的青石牆前,四處看看確定沒人後,拉著秋兒一腳踏入,空氣中漾起一圈圈漣漪。
下一瞬,就出現在寬敞明亮的食館大堂,姒苒月下意識瞟了眼早上那餐桌,綠油油的菜早已撤下,心裡一陣輕鬆。
撲通,秋兒跪伏在地,聲淚俱下,請求原諒。
聞聽大堂有動靜,靜珂提著菜刀從廚房鑽出,緊接著雨薇和徊徊也從一樓東側的包廂走出。
“怎麼了這是,秋兒犯什麼事了?快起來地上涼。”雨薇在二人間來回巡視,彎下腰扶住秋兒的雙臂。
“雨薇姑姑,都是秋兒不好,是秋兒說錯話了,彆怪小姐,就讓我跪著吧。”
聽到這話,徊徊意味不明深深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秋兒,上前挽住姒苒月的胳膊,無聲的眨巴眼睛,似乎在問需不需要她出馬。
姒苒月好笑拍拍徊徊的手,微微搖頭,目光看向地上哭得好不可憐的人,嗓音清冷“說錯話了改就是了,我可沒讓你跪著。”
“就是,不過是說錯話,何必這麼大動乾戈,快起來吧。”雨薇原本擔憂的目光變得淡然。
秋兒低著頭,雙手絞著衣角,跟著雨薇去了後院偏房。
不算風波的風波就這麼輕飄飄掀過,姒苒月隨意找了個臨窗的座位,看著外麵靜悄悄的小巷,不知在想些什麼。
“你怎麼不把秋兒攆走,吃裡扒外的東西,這麼些年你虧待她了麼,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還想取代你的位置。”紅衣徊徊十分灑脫的坐在姒苒月對麵,單腳放在凳子上,抖啊抖,眉眼當間儘是鄙夷。
“敵人在明比在暗好一些。”姒苒月收回目光,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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