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拉卻不以為然,聳了聳肩膀,對江年宴說,“彆忘了,在江虞兩家沒正式對外宣布退婚之前她都是江擇的未婚妻,是你的侄媳婦,有些事你可能想管也管不了吧。”
江年宴的眼眸徹底冷下來了,“我說了,離她遠點。”
莫拉嘴角的笑漸漸收斂,再開口時語氣冷淡了很多。“江年宴,你想乾什麼?我覺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彆忘了咱們之間的約定。”
“我還沒同意。”江年宴語氣很淡。
“那建議你還是儘快考慮清楚吧。”莫拉起身,打算要走了,“江家現在的局麵雖說對你有利,但你還保證你一直能無往不利?權貴繁華有時候可能隻是過眼雲煙。”
江年宴忽而笑了,眼裡卻是冰冷,“你認為我在乎這些?”
莫拉一怔。
“莫拉。”江年宴從不是個受人牽製的主兒,他抬眼看她,“莫拉家族對我來講,有,隻是錦上添花,沒有則不強求。”
“你……”莫拉臉色肅穆。
“所以,”江年宴風輕雲淡,“你最好乖乖聽話,什麼人能招惹什麼人不能招惹你心裡該有個數,否則我不會在乎什麼世家情分。你也多少清楚我回江家之前是做什麼的,隻有我威脅彆人的份,沒有人敢命令我去做什麼。”
莫拉緊緊抿著唇,好半天才鬆了嘴角,“好啊,那你好好考慮。我不管你以前經曆過什麼,我隻知道你現在是江家的宴少,是京城太子爺,這個身份就足夠了,所以為了兩家安穩,你也勢必要周全行事。”
江年宴眉色淡淡,繼續看財經雜誌。
等莫拉離開後窗外夜色濃烈,老劉進了病房,剛想拉窗簾,江年宴阻了他。
“就這樣吧。”江年宴淡淡說了句,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窗外。
正好能瞧見天際的月,室內光線亮,反倒襯得月色不明了,顯得慘淡。他又不經意想到了那晚虞念,墨發傾瀉,臉頰慘白,明明是他被捅了一刀,她的整張臉卻沒半點血色。
他不是沒看見虞念的眼神。
有驚懼,還有憤恨。
那一刻他相信她是真想殺了他。
就像那天當他得知自己最好的朋友被害後,他也同樣恨不得殺了虞翼遠。
江年宴收回目光。
雜誌看不下去了,闔上擱到一旁。老劉沒走,踱步到了床邊輕聲說,“莫拉小姐臨出門的時候臉色很難看,你們起爭執了?”
“老劉,你是了解我的,我生平最恨被人威脅。”
老劉歎氣,“明白。”
江年宴收斂了眼底的暗沉後就顯得倦怠,他靠著床頭,下巴微微一抬,“坐吧。”
在外麵,老劉向來是保鏢身份自居,雖然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江年宴的心腹,是最能靠近江年宴的人,可他從來都是遵從規矩,從不僭越。
私底下老劉跟江年宴的關係更像是知己,江年宴有些不能在說的話有時候也會跟老劉說上幾句。老劉是懂得拿捏分寸的,江年宴開誠布公時他就傾聽,江年宴不想說話時他也絕不輕易叨擾。
老劉坐在了莫拉剛剛坐過的椅子上,又往前拉了拉。
“你要不要早點休息?”
虞念離開後沒多久江年宴就醒了,從他的狀態來看他的確是睡著了。這晃眼又到了晚上,莫拉小姐在這一待就待了個把小時,現在瞧著江年宴的狀態,他又未必睡得著了。
果然,江年宴搖頭,低聲說,“頭悶著疼,就是睡不著。”
“白天的情況你還是頭一回。”老劉說。
他指的是虞念還在病房的時候他就睡著了,而且熟睡到虞念離開的時候他都不知道。這不是江年宴平日裡的習慣。
江年宴的警覺心很強,而且不輕易相信人,他就像是森林狼一樣時刻保持著警惕和清醒,所以這樣的人能在另一個人麵前放鬆警惕甚至睡著,那是極其不容易的事。
聞言老劉的話後江年宴沉默了少許,說,“她手無縛雞之力,也不敢對我怎麼樣。”
老劉含笑,“你的傷口就是那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千金小姐給捅的。”
江年宴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死不了。”
老劉笑而不語。
良久後他才又開口,“虞小姐這次是嚇壞了,宴少也的確成功地讓她見識了人性險惡,又替她揪出了造謠中傷者,可是我想虞小姐也是結結實實恨上了宴少你。”
“我知道。”江年宴的嗓音很低。
低得讓人心裡壓抑,他又道,“老劉,我知道她無辜,可一想到虞翼遠,我就恨不得想要毀了他的一切。”
良久後江年宴又低低地說,“我信過人,曾經那麼信任虞翼遠……”
老劉靜靜地陪著他,不說話。
已經很久沒見江年宴這樣過了,自從他回了江家後他比以前看上去還要不快樂,比以往更沉靜也更冷漠了。
也就是再遇上虞念後他的情緒有了明顯的變化,甚至有點喜怒無常,老劉覺得自己很了解江年宴,可唯獨在虞念這件事上老劉不敢有任何的猜測,也揣摩不了江年宴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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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把虞念扔封窯這件事,老劉當時聽到後都能用“震驚”這兩個字來形容自己的心情。那是個什麼地方啊,平時就連江年宴一提到那種地方都厭惡得很,更是從不踏足那裡。
江年宴又沉默了,這次沉默的時間很長,他就一直看著窗外的月亮,眼裡像是染了塵埃。
就在老劉以為他不想再說什麼的時候,他開口了,嗓音聽著很乾澀,“可能是她太乾淨了。”
老劉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啊?”
“虞家千金,自小含著金湯匙長大,如果她是個囂張跋扈的性子也好,但她沒有。她就像窗外的月亮,明明靠著太陽才能有光,卻能怡然自得,自在長輝,活得乾乾淨淨,哪怕虞家落難了她也不染半點世俗塵埃。”江年宴微微眯眼,盯著月亮的眸蒙了深沉,嗓音卻愈發低啞。
“老劉,你知道嗎,當她來找我的時候我就在想,虞家千金也終有落進泥土裡的一天,曾經那麼高傲的女人可以任人踩踏。”
但是他錯了,虞念眼睛裡的高貴不曾消失,哪怕她抖著唇跟他說,求您……
他想把她變臟,徹底毀了她眼裡的高貴和自信,讓她變得徹頭徹尾的卑微甚至一文不值。所以他想到了封窯,想到了那個能令人墜入無間地獄的地方。
然而即使她身陷封窯也不曾墜入地獄,她始終倔強地死死扒著深淵的邊緣不下墜。那一刻他眼裡的虞念像極了一株帶刺的玫瑰,渾身沾著血,凜然地叫人不敢輕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