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年宴轉頭看她,“聽說這裡不錯,就來了。”
虞念覺得自己的這個問題吧,就好像是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似的,問不出重點還得聽著他胡謅八扯。她的眼神落進他眼裡,他笑,“不信?”
“不信。”虞念往請香處邊走邊說,“縮短在南州的行程又遠赴長安,隻是因為聽說這裡不錯?”
江年宴笑說,“人不能把自己逼得太緊,適當鬆弛很有必要,這個地方我很早就聽說過,隻是之前沒機會過來看看。”
“看什麼呢?”虞念拿了兩握香,將其中一握遞給他問。
江年宴一怔,不知是因為她突如其來的問題還是她隨手的這個動作。虞念見他不說話,微微一挑眉,怎麼這個神情?
“看建築,還有,看樹。”他的目光不經意掃到院牆,上麵有寺內植被的介紹,他的下巴微微一抬,示意了一下,“看銀杏。”
虞念哦了一聲,狀似認真問他,“原來宴少喜歡看銀杏。”
江年宴嘴角微挑沒說話,在外人眼裡就是沒否認。虞念見狀好奇問,“那北市看銀杏最好的地方在哪?等回北市我去看。”
倒是把江年宴給問住了,一時間回答不上來,末了清清嗓子,“你想看,我讓老劉去打聽一下。”
虞念無語,“這種事還犯得上用老劉?”
典型的殺雞還用宰牛刀。
她將香遞給他,他低頭看了看,又看看虞念。虞念好心提醒他,“你進寺廟不去佛前上香?”
江年宴遲疑接過香。
他極少來寺廟,唯獨待在寺廟時間最長的那次還不是為了拜佛。那晚的雨下得很大,整個佛像大殿裡充塞著血腥味,溫熱的血濺了佛像一臉。
他一點點擦淨了佛像身上的血,跟佛說,“你說世間一切因果,但如果世人都信因果,這佛前血也不會出現了吧。”
江年宴從不信因果,就像他從不信隻憑手上這三炷香隻要高繞佛像就能事事如意,這世上最難平的是人心,最有變數的也是人心。想要左右人心,從來都是步步為營。
虞念將香塞給江年宴後也沒再追著問他為什麼來古潭寺,她轉身朝著大殿走去。江年宴緩步跟上。
相比寺中虔誠的香客,江年宴置身其中就極其顯眼。虞念站在大殿門前,就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他一眼。他立於殿外香爐負手而立,周圍都是三隻高香敬神明的香客,唯獨他像是世外之人,傲然睥睨。
可明明那麼的格格不入,卻又有著與這紅塵世外渾然一體的融洽感。他有著似佛子般冷靜禁欲之感和旁人不及的神顏,但他的眼神極冷極淡,像是紅塵一切都不曾入他的眼。
他這種人,該是不信佛的吧。
虞念撇開雜七雜八的念頭進了殿內。
沒一會兒江年宴也踱步進來了,一眼就瞧見在佛前跪拜的虞念。她雙手合十跪於蒲團之上,長發鬆散而披,臉上未施粉黛,一身素白衣衫與周遭相得益彰。
今日香客不算多,虞念身邊跪拜的人來了又走,唯獨她在佛前跪了挺長時間。江年宴居高臨下看著她,無法揣摩她具體在求什麼。
求虞家一番順遂,求虞倦洲平平安安,求她身邊的朋友康健安樂……又或者是在求,能順利離開他身邊?
她為虞家,為虞倦洲,為朋友能求一切,唯獨不會有他吧。
虞念起來時見江年宴還站在那,便問他,“你不拜拜嗎?”
江年宴說,“我沒有拜佛的習慣。”
“進了佛寺到了佛前總要拜拜的,權當給自己求個安心。”虞念輕聲說。
江年宴笑了笑,但也沒多說什麼,就站在佛像前雙手合十拜了拜。等走出殿門的時候虞念說,“既然不信佛還來佛寺。”
也沒見他急著看什麼風景,但凡來這隻奔著打卡風景的都拿著手機和相機到處拍呢,他倒好,從進了山門到現在沒見他把手機拿出來過。
“你信佛?”江年宴問。
江南虞家雖不是佛徒,可在外界眼裡向來都是善賈之流,虞翼遠喜好慈善,虞家的口碑也是這麼一點點打下來的。他在虞家的時候沒見虞念進出佛寺,想來是因為當時她太小了。
虞念說,“我信這世間因果,也信敬畏之心。”
江年宴聞言沉默。
她轉頭看他,“那你呢?你心存敬畏嗎?”
江年宴目視殿前嫋嫋而生的香火,“我能走到今天,靠的從來都不是佛神庇佑。雖然我不信佛,但肯定一點,人有敬畏之心方能清明慎行,否則亂了心就滿盤皆輸。”
“你不信因果?”
江年宴頓步看她,迎著陽光,他眼裡卻沒攝入半點光,“我隻信自己。”
古潭寺的千年銀杏果然黃了頭,遠遠看見時金黃入眼,近身其中感歎連連。不少年輕的姑娘跑到跟前拍照,各種姿勢的沒完沒了。
虞念沒上前拍照,就擇了一個位置靜靜看著。
看著風來葉落,看著風去金黃寂然。江年宴問她想什麼呢,她說,“這株古樹有一千多年了啊,都能成精了,從它麵前經過了多少朝代多少人,世事滄桑,唯獨它巋然不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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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聽旁邊的姑娘嗬斥男朋友,“你會不會拍啊!這都什麼角度啊,把我拍得這麼矮!”
小情侶看著年齡都不大,男生說話也挺直的,“那你的腿本來就短啊,我還能給你拍出兩米大長腿的效果?”
女的不悅,“角度!找角度啊!角度找得好就能拍出大長腿!你把手機倒過來,重新給我拍兩張。”
男生無奈,“你圍著棵樹都拍了快半小時了,累不累啊,差不多就行了。”
“我發朋友圈要九宮格不行?”
……
虞念忍不住想笑但還是忍住了,小姑娘的心理好理解,這男朋友也是個大直男。她撇過臉去,生怕再真笑出來惹得旁人不快。
江年宴適當地站在她麵前,寬拓身軀擋住了那對情侶的方向,哪怕她真想笑也不會讓旁人看了去。他說,“現在想笑就笑吧。”
虞念連連擺手,忍笑,“不禮貌不禮貌。”
“那你還笑?”
“我是覺得同一個場景下九宮格就好比是找不同。”虞念輕聲說,。
江年宴看著她展笑的眉眼,被陽光映得透亮,宛若枝頭梨花般,心口就隱隱泛軟。他問,“你不是喜歡這株銀杏嗎?拍照嗎?”
虞念剛想說人多沒必要拍了,一下就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株銀杏?”
心底的預感更強烈了。
江年宴被她問得愣了片刻,反應過來後一清嗓子,“你剛才不是說喜歡看銀杏嗎?回北市還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