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念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會所,因為打從她出會所的時候雙腳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保不齊哪步踩空就會從雲端墜落。
湛川要送她走,被她拒絕了。
出了會所她沒第一時間叫車,隻覺得心口堵得要命,透不過氣來。
便裹了裹身上的外套慢慢地往前走,會館外是條林間路,春季綠綠絨絨,夏季鬱鬱蔥蔥,秋季會黃金鋪路,唯有冬季風景欠缺,兩側光禿禿的,好在還殘留一點年味,樹掛的彩燈還沒來得及撤。
走了五六分鐘呼吸才慢慢順暢過來,以往她受不住北市的寒涼,眼下冷冽的空氣隨著呼吸往體內鑽,倒是緩解了內心的焦躁不安。
身後那輛商務車慢慢跟著,是湛川。
他沒開公家車,自己的車,還好不那麼引人注目。
末了,車子開到她的前方,車窗緩緩落下,湛川側身過來,“上車吧,外麵太冷了。”
虞念停下腳步,“真的不用,我已經叫車了。”
湛川歎氣,“從出會館我就一直在跟著你,你什麼時候叫的車?”
“我隻想走走。”
“念念。”湛川語氣似無奈,卻始終沒妥協的意思,“上來吧,我還有話同你講。”
“該說的剛剛不都說了嗎?”虞念淡定地看著他。
湛川見狀又氣又好笑,“我是能吃了你嗎?這麼怕我。你要是不上車,我隻能一直跟著你了。”
言語和態度都相當堅決,微微揚眉時就多了顯而易見的權威感。
虞念一怔。
現如今的湛川倒是比以往多了不少強勢。
湛川下車了,繞到副駕這邊開了車門,等著她上車。虞念不想跟他在大街上拉扯,他們兩人已經吸引了不少關注目光了。
上了車,男人的氣息密密匝匝地將她包裹。是那種冷冽中又帶著幾縷溫暖的味道,像耀在皮革上微微泛光的春日陽光。
湛川穩穩控著方向盤,目視前方。虞念的目光不經意落在他手上。指骨很長,骨節分明,很有掌控力,虎口處有道疤痕,還挺明顯的,像是刀傷。
原來做他這行還挺危險的。
“我承認。”湛川不知道她在看著他的手,看向前方的目光深遠又幽深,良久後他開口,“我是有利用你的心態。”
他頓了頓又說,“我不了解倦洲,怕適得其反。念念,很抱歉,我知道這件事讓你很為難。”
虞念收回目光,看著前方,兩側光禿禿的樹快速後倒。“如果你想了解一個人,應該不是難事吧。”
不管是作為阿洲的哥哥還是檢察長,他想去充分了解一個人是輕而易舉的事。
“湛檢不願花時間在阿洲身上,隻是奔著家中長輩的心願去的,那倒不如直接做場戲就好了。當今社會有錢能使鬼推磨,什麼樣的人雇不到?哪怕找個跟阿洲長相相似的也未必做不到。”
湛川低低說,“是湛家的孩子就是湛家的,不能弄虛作假。”
虞念心說,既然這樣,這麼多年了湛家都做什麼了?
也不知道是察覺出她的心思還是本來就想告知,就聽湛川說,“其實爺爺在幾年前去過虞家。”
虞念一愣,“談阿洲的事?”
“是。”
虞念扭頭看他,“什麼時候的事?”
“還是讀書的時候,聽爺爺說當時倦洲也在家,是生了病留在家裡養病,你回了學校上學。”
虞念細細回憶就有了印象,是有那麼一年,臨快開學阿洲闌尾炎犯了便沒跟著她一起出國回學校報到,那年阿洲做了闌尾手術,術後在家休養了一陣子才回學校。
原來那年湛家來人了。
“看見阿洲了?”
湛川點頭,“看見了。爺爺跟我說,當年他第一眼瞧見倦洲時感覺像是看見了我父親,隻不過倦洲能比父親的眉眼更柔和些,許是因為隨了生母的緣故吧。”
虞念詫異,這件事她竟沒聽阿洲提起過。
她難以想象阿洲見到自己的親生爺爺是個什麼狀態。
不過想來當年是不歡而散,否則阿洲不會之後一直待在虞家。
“我父親說阿洲是故交托孤,除非是阿洲自己同意,否則父親不會同意湛家帶走阿洲的。”
湛川承認,“是,聽說當時這件事的確是沒談攏,後來爺爺提出了個建議。”說到這兒,他扭頭看了她一眼。
虞念突然有種預感,就在這麼一瞬間。
她問,“這個建議……跟我有關?”
湛川微微揚唇,眼底有淺淺的笑,“你是真聰明。”
可虞念沒笑,她覺得湛家人做的事都不按常理出牌的。
“爺爺提議讓倦洲認祖歸宗,因為這是早晚的事,湛家的孩子必然是要回歸湛家。如果真心不舍得,那麼兩家可以聯姻。”湛川說到這頓了頓。
虞念驀然心驚,“兩家聯姻?”
“是,湛虞兩家,倦洲和你,這樣一來還是一家人。”湛川輕聲說。
“這簡直是……”虞念皺眉,陡然脫口,“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