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富和秦月娥依依不舍地賴在縣衙門口不走，活像是兩個望子石。
但大家夥兒不能一直都在這裡耗著吧，王大貴試探地問“大哥，大侄子現在這個情況，要不拿點錢進去打點一下？起碼讓他過得舒服點。”
王大富一愣，他倒是想，但是囊中羞澀啊，他原本是想私下裡跟老娘要點錢。讓他在弟弟們麵前說自己沒錢了，這有點丟他作為大哥的臉麵。
於是找了個借口，“我們出門在外，沒帶那麼多現銀，你們手裡可有，先給我周轉一下。”
“啊？”王大貴下意識磨了磨腳跟，假笑道“我們手裡哪有錢啊？一年到頭賺的一點辛苦錢，都在娘手裡捏著，拿去給三弟讀書用了，你看我們幾個骨瘦如柴的，吃都吃不飽，哪能存下來錢啊？”
王玉成也表示愛莫能助，“大哥，你也知道讀書費錢，我這也沒有多餘的了。”
王大富想著，那回家翻翻娘的房間總能找到錢的吧？“日頭越來越毒了，娘的屍身防不住，咱們先送娘回家安葬吧！”
“好。”王大貴和王玉成一起幫忙推車，反正不用出錢就行。
他們回到村子裡已經是最熱的中午，村子裡的人都在自己家歇著，等涼快些再出去乾農活，一路上都沒有遇上什麼人。
王大富算了算，若是將葬禮大操大辦，花費定然不小，可是他在王老太的房間裡仔仔細細地搜尋過了，隻有幾串銅錢，一口薄棺都買不起。
王老太的葬禮，王小寶的打點錢，還有他的翻身大計，一樁樁一件件全都重重地壓在他心上，這可如何是好？
另一邊王大貴的房間裡，他們也在小聲蛐蛐。
“你說大哥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困難？他們有錢人出門怎麼可能不帶銀票出來？小寶可是他們唯一的根！大哥一向驕傲，竟然還開口跟我們借錢，莫不是落魄了？”
何翠花心裡一緊，“那三丫還不如不認他們呢，去了還是受苦。左右你娘不在了，咱們就可以分家了，也不必養著小叔，肯定能存下錢來。”
“不行！”王大貴和三丫都出言拒絕。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大哥即便落魄，人脈和眼界都是我們比不上的，小寶現在出事了，以後他的家產不都是由三丫繼承嗎？那不就都是我們的嗎？”
三丫也是這麼想的，主要是嚇人的王小寶已經不在了，她不怕了！
何翠花被說服了，做起了自己成為富太太的美夢。
王大富再次去了一趟縣裡，先去客棧把自己為數不多的行李拿回來，典當了一個最珍愛的扳指，小縣城不識貨，隻拿回來幾兩銀子，實在是虧大了。
他在回家的路上，遇上了從地裡回來的村民們。
“喲，這不是大富嗎？你回來了！是不是賺大錢了？回家見過你娘了嗎？”
王大富難以拒絕村民們的熱情，被攔下來聊天，他語氣難過，“見過了……”
見他這副表情，村民們仔細一想，紛紛安慰道“二丫那孩子真是可惜了！”
“你這麼多年沒回家，也沒個信兒，二丫這孩子過得真是苦啊！王老太又偏心，飯都不給她吃飽，還要起早貪黑乾活，我都看不下去了，還給她吃過饃饃呢！”
王大富見三丫不像是吃不飽的樣子，有些疑惑，麵上應著“我知道了，以後我肯定好好補償她。”
“補償？人都沒了，你怎麼補償?話說回來，王老太這個死摳連口像樣的棺材都不給她，還是直接挖了個坑就埋了，席也沒辦，真是讓人心寒啊。”
“什麼？二丫沒了？”那現在這個二丫是誰啊？王大富腦子裡一片漿糊。
“是啊，二丫那孩子聽話又懂事，偏偏就被你們留在了家裡，王老太什麼性子你們不知道啊，那不得可了勁兒磋磨？大丫三丫有爹娘護著就是不一樣，身上還能有點肉，那二丫真就是……”
旁邊的大娘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彆說了，到底是人家的家事，要是讓王老太知道了，不得打上門來啊？
大娘歎息一聲，“說得有點多了，二丫畢竟已經走了，回去彆和你娘吵，也彆說是我們說的嗷，我們還要回去做飯呢。”
“不會吵的，我娘已經去了。”想明白了的王大富現在是前所未有的平靜，默默地把典當來的錢藏好了不準備拿出來了。
“去哪兒了？”她們還一時沒反應過來，“嗯？死了？昨天還看見她生龍活虎地罵街呢，怎麼這麼突然就去了？”
王大富沒有回答她們，隻是一個勁兒地低頭往回走。
回來時何翠花已經做好了晚飯，一家人齊齊圍坐在飯桌前，一頓飯食之乏味，當然本身也不怎麼好吃。
王大富放下碗筷，歎了口氣，“娘的後事，我準備簡單辦一下。她去的突然，等不及買棺材，還是先入土為安比較重要。等下次拿了錢回來，再給爹娘重新修繕墳墓。”
見兩個弟弟都沒什麼意見，王大富掏出了幾吊銅錢，“先用草席裹一下，挖個坑埋在爹的旁邊吧，一切儀式從簡，應該夠用了。”
王玉成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說話。
王大貴則是心虛，二丫的那個坑還是他挖的呢，於是也沒反駁。
王老太的葬禮就這麼草率地結束了，沒有吹拉彈唱，沒有守靈哭喪，直接送上山去了。席麵倒是有，但不怎麼見油星，磕磣程度令人咋舌。
親戚們議論紛紛，王大貴和王玉成的臉都有點羞愧，王大富依舊是那副悲傷臉，再無其他。
王老太的人緣不咋好，但是她的八卦人家願意聽啊，尤其是她這麼壯一人突然就沒了，總感覺其中有什麼內情。
有心人去查探一番，還真就給他查出來了，原來王老太竟然是去找兒子的時候被孫子打死了，真是令人唏噓！
這件事情一傳開，王大貴夫妻倆都被指指點點，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但這一切都跟王大富沒什麼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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