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不死之身怎麼樣了?”
金曄坐在寢殿之中,麵前跪著幾個死士。
“回將軍的話,前段時間萬人坑下了場大雨,他更加沒有爬上來的可能。”
金曄聽聞,眼中漸趨幽深。
族中長者說,切莫和不死之身作對。
他們是最難纏的。
那個不死之身被埋進萬人坑之前的眼神,總在午夜夢回時像鬼魂一樣糾纏著他。
即便他知道那家夥肯定沒死,但一想到對方某日便可能爬上來,趁他不備時索命,他還是有所顧慮。
“派人將萬人坑挖開,將那人給我找出來。”
“要殺了他嗎?”
金曄眼中閃過一絲嘲弄“你要如何殺掉一個不死族人?”
他要把那不死之身帶過來,將他掌控在他目力所及的範圍內,才可安心。
止殺常住的村子,有個看上她的光棍漢。
時不時的來騷擾她就算了,還偷看她洗澡。
她發現後,追著光棍漢要戳瞎他的眼睛,被止殺攔下。
“這個村子裡的人本性還是善良的,或許是因為現在這個世道,變得有些許自私了,但不要隨便傷害他們……知道嗎?”
回到住所後,師父和顏悅色地對她說道。
雖然心有不滿,但是她還是聽了師父的話。
有個多年之前被師父救助過的女人,會時常前來看望他們兩個人,給他們帶來一些吃的。
之前師父救助她的時候,女人還是個正值花季的少女,多年之後,師父的容貌雖然沒有改變,但女人已經到了中年。
她和一個男人成婚之後,生下了一個男孩。
每次她帶著孩子來的時候,臉上都是溫柔的笑意,所以戟頌對這個女人並不反感。
在四處遊曆的日子裡,無論走到哪裡,師父都常常會回到這座村子。
戟頌漸漸察覺到,師父似乎是為了什麼事情才會時常回來這座村子的。因為回來的這些時日,師父每天總會起個大早,走到村子外麵做什麼事情,她有些好奇,於是那天早上也尾隨著去了。
隻見師父站在一座墳墓前,撫摸著墓碑。
墓碑上的字跡早已被歲月衝蝕,沒有辦法看清楚了。她努力地想看清楚,於是把身子往前傾了傾,腳下的石子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想看的話就過來吧。”師父回頭看向她,並沒有因為她私自跟來而生氣。
戟頌走了過去,問道“這是誰?”
師父淡淡地說道“這是你的師娘。”
她了解到,師娘在數百年前就已經死去。
師娘是師父的青梅竹馬,在成婚之際被人強行搶走。
當時師父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文人,並不會任何拳腳之術,等他修成,卻隻見到了刻有師娘名字的墳墓。
而那個搶走師娘的人,師父找了許久也沒有找到。
師娘死後,止殺也想隨她而去,但是因為不死之身而未能做到。
“也許,這裡麵隻是名字和師娘一樣的人呢。”她猜測道。
師父搖頭。
因為他來到這裡的時候,搶走師娘的人也在此處。
“那,師娘叫什麼名字呢?”
師父的眼中呈現出少見的疑惑之色,看向戟頌。
戟頌與師父對視良久,試探性地張口“您……不記得了麼……”
“不可能!”止殺激動地站起身來。
他怎麼可能會忘了!
她是頭一次見到師父如此失態。
那日師傅少見地在戟頌麵前痛哭。
不是因為師娘的死,而是因為她死了,他卻連她的名字都沒能記住。
白曳……
我以後也會忘了你嗎?
戟頌躺在床上,腦中反複重演著師父痛苦的情狀。
那日的痛哭之後,止殺告訴戟頌,不要隨意地在一個人身上傾注感情,雙親也好,摯友也好,愛人也好,更不要妄圖記住對方——他們身為不死之身,他們為戰鬥而生,也終將在戰鬥死去。
這是他們被生下來之時就被賦予的宿命。
他知道她要報仇,但勸解戟頌現在舊傷未愈,還是先等身體好一些之後再議。
戟頌吸取了之前因莽撞被活埋的教訓,答應了師父。
自那以後,師父繼續教她習武寫字,保護自己。
但她並未從師父身上學到寬容和釋然。
每當想起那個殺掉白曳,活埋自己的混蛋,戟頌就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
她會回去的!
她要親手,將那個混蛋送進地獄!
戟頌一直跟在師父身後到處遊曆。
她的前半輩子都是在軍營裡和烏煙瘴氣的戰場上度過的,因而是第一次發現原來世界如此廣闊。
軍營之外,有山,有水,有蔥蘢的草木和花鳥蟲魚……
“師父可有兒女?”戟頌蹲在河邊戲魚。
師父搖頭。
“為何?”
“以後你便會知道了。”師父淡淡說道,“永生帶來的失去,遠比饋贈多得多。”
“那師父,我做你女兒如何?”
師父看了戟頌一眼,笑道“為師已入佛門,莫要胡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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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段順遂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
大約過了十年左右,他們再次回到了有著師娘墳墓的這座村莊。
這日,師父倒在地上。
從上山砍柴回來的戟頌一回去,便看到師父倒在地上。
她急忙衝了過去,將師父從地上抱起。
師父還沒有完全失去意識,看到戟頌之後,絕望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他抓住戟頌的衣袖,祈求道。
“殺了我吧。”
師父跪倒在戟頌的腳邊。
因為鏟除邪物,師父受到了惡毒的詛咒,他的身上已經千瘡百孔。
與不死之身來說,染上詛咒無異於永生在地獄烈火之中煎熬。
然而他卻麵色平靜,對生之厭倦溢於言表“這是隻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情。”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戟頌才知道。
隻有不死之身……才能殺死不死之身。
也就是說,那些消失掉的不死族人,其實都是死於同族人之手。
寂靜的村內。
夜幕之下的火光照亮了她了無生意的眼底。
“今日我殺了你,明日誰又會來終結我的痛苦呢?”
“會有的,你隻需要等待。”師父抬頭看向戟頌。
戟頌眼中暗淡地說道,隨後拔刀出鞘。
“是麼……”
她執掌殺戮的手從未顫抖過半分。
現在也是如此。
刀被緩緩舉起,反射著夜幕之下的火光,猛地劈了過去!
然而刀刃於分毫之處卻停了下來。
止殺抬頭看向戟頌。
熱淚已經盈滿戟頌的眼眶。
她的嘴唇不住地顫抖著,連同握著大刀的手也一並顫栗不已。
她咬緊了牙關,眼淚不斷地從眼中滴落。
止殺除了在萬人坑旁撿到戟頌的時候看見她哭過,便是此刻。
止殺眼中泛起一層無奈與悲傷,將頭緩緩低下,深埋於地,聲音中帶著嗚咽“對不起,原本若是沒染上這詛咒,我還打算等你能夠獨當一麵的時候……再離開的……”
“不必了。”
戟頌闔上眼簾。
手上生風,結束了止殺的性命。
一個農人從門外路過。
正好看到了戟頌將刀刺進止殺胸膛的情景。
“戟晟……”
夜晚的漆黑混入眼中,令止殺看不清楚戟頌的神情。
戟頌並沒有將真實名姓告知止殺,此刻止殺所知道的,還隻是她身為戟晟的姓名。
“你要去河的對岸……”
“那邊對於我們來說,能更幸福一些……”
止殺逐漸渙散的眼中盛滿淚水,說完最後一句話,握著戟頌的那隻手鬆垮垮地掉了下去。
“就是她!是他殺了大師!”
拿著火把前來的村民將戟頌圍住!
眾人將執裟的遺體從她懷中奪走,衝過來在她身上一陣棍棒相加之後,將她拘押起來,吊在了刑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