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會死的。
蒼蠅在她的周圍盤旋,有幾隻蟑螂在她的身上安了家。
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她偶爾能夠聽見外麵有鐘鳴的聲音,那是一年終結的時候才會有的聲音。
她在這一片漆黑之中靠著鐘鳴來辨彆時間,距離被抓到這裡的時候,她大約在這裡已經度過了五個年頭。
自被扣押到這個地方之後,她身上的衣物便都被人脫了下去,為了防止她逃跑,他們用鐵鏈和鐐銬將戟頌牢牢禁錮在鐵椅子上,還在她的腿上和胳膊上都釘了長約五寸粗約兩指的釘子。
而她一開始,並沒有在這一片漆黑之中意識到自己失明的事實,直到有人第一次將她的喉嚨割開,鮮血噴湧浸濕胸口的一刹那,她才意識到——
這裡並非隻有她自己。
也並非原本就是如此黑暗。
隨後,在戟頌沒有留意的時候,眼中忽然多了一個微妙的光點,如同夜空之中的一個渺小至極的星芒。
戟頌不知道那是什麼,但如果有那個光點的話,那就說明,眼前的黑暗也並非沒有可解之法。
隻要她想辦法到達光點所在的地方……
然而隻是想到這裡,戟頌心中就湧現了一陣絕望。
她現在脫身尚且無法做到,又如何能夠到達那光芒所在之地呢。
在來到這裡之前,她從未乞求過彆人。
這五年多,她曾被火燒掉了所有的頭發,曾被水泡得身上皮膚潰爛,五臟六腑如同樹上的果子一樣被人來回采摘……而她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隻能像案板上的魚肉般任人宰割。
如同一場不會醒來的噩夢,而她在這場噩夢當中能夠去做的事情隻有重複死去。
現在折磨她的人,換成了一個男人。
在這個男人起初來到這裡的時候,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她的頭割下來,並且不止一次地這樣去做。他似乎急切地想要找到殺死她的辦法,所以不止一次地氣急敗壞地,將她掉在地上的頭顱踢到房間的角落。
和所有人一樣,他也無視她的乞求。
她的大腿和手臂都被長約五寸的釘子釘在了椅子上,還有鐵銬加固,外麵層層守衛,而她目不能視,根本沒有逃走的可能。
她有時會想起那個倒在溪澗當中的女人,那時她沒有對她施以救助,而她現在所遭受的一切,是不是上蒼對她的懲罰……但她並不是後悔,畢竟在遇到溪澗裡的屍體之前,她也沒過得有多好受。
而且當時,她確實是沒有任何能夠將那個女人救活的辦法,唯一的辦法便是用死亡了卻她的痛苦——那是戟頌身為不死之身,所極其渴望的安逸和寧靜,那種來自死亡的寧靜。
此刻,戟頌很清楚自己如今想這些已經沒有用了。
自作為不死之身出生的那一刻,不老不死便是她此生最大的罪孽。她過往的日子是個詛咒,而今後在此的日子,也是一眼望穿的煉獄。
今日失去的是,十根手指和十根腳趾。
這是今日的第十一次,手指和腳趾被齊齊剪斷。
那個該死的男人應該是想要知道她可以重新長回多少次,才會這樣循環往複地進行。
當指尖的最後一絲寒意消退,戟頌能夠使自己的指尖相互觸碰的時候,她就明白,自己的指頭又長出來了。然而還沒等她熟悉這種觸感,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
十指連心,指頭被生生剪下來的感覺令她感到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痛苦。
她疼得生不如死,張開嘴巴,嗓子卻已經喊不出聲音,喉嚨和口中浸泡著濃烈的血腥味。她緩緩合上嘴巴,咬緊牙關,泛白乾裂的嘴唇顫抖著,上麵滿是乾涸的血跡,瘦骨嶙峋的軀體因劇烈的痛感戰栗不已。
因為眼前一片黑暗,她不能辨彆現在是黑夜還是白天,自己來到這裡過了幾日,更加不知道自己怎樣才能在眼睛看不到的情況下逃出去。
她已經預見了最壞的情況,就是自己不知何時會終結的餘生會在這個地方度過。
椅子上的鐵銬牢牢地將她的手腳禁錮,她已經好幾天米水不進。
這個男人在半個月前說過,他想要看看她在不進食不喝水的情況下能堅持多久。而半個月過去了,戟頌的身體除了消瘦了一些之外,身體上的自我療愈之力並未因此遲鈍分毫。
戟頌胸中吊著一口若有若無的生氣。
她可以不吃東西,但不能不喝水。
嗓中好似著了火一般。
她聲音喑啞地對男人說道“求求你……給我點水……好麼……”
男人聽聞戟頌的話,如同看著畜牲般掃了戟頌一眼後,十分平淡地說道“你不是不會死嗎,少喝點又有何妨呢?”
“求你……”
戟頌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弱,說出的每個字音都忍受著喉嚨被撕裂的劇痛,她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喉嚨出血了,說話的時候,嗓子裡好似混著無數破碎的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