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惱火於陸斌斤斤計較的性子,著實不知道這麼大點的玩意怎麼養成這麼個性格。
這家夥就在一旁盯著,幾錢散碎銀角,幾枚銅錢也非得要記賬不可,是誰的,誰沒給都必須記得清楚明白。
然而記賬實在是太過麻煩,須知這個時代計算所使用的工具仍是以算籌算盤兩者為主,再按照他的要求去辦,又不準讓王府中擅長記賬的人來幫忙,兩人足足用了半天加一中午的時間,就搞定了。
嗯,對,就搞定了。
朱厚熜大抵是懷疑人生的。
他六歲,算學一道因父王不斷要求自己管家中一些淺顯賬目,就算是不精熟,也絕對比普通人要好。
然而在算賬這件事上,他愣沒整過才三歲的陸斌。
雖然曉得阿拉伯數字這種符號式的東西非常便利,但他沒想到,這玩意犀利成這般德行。
關鍵不在於這丫奇快無比的速度,而是在於這小子就用一張白紙,一塊炭筆,口中念叨著乘除之類叫人聽不懂的名詞,就把事情給辦了。
嗯,一張白紙,一塊炭充當筆簡稱炭筆。
丫爪子還黢黑著呢!
白紙上寫著亂七八糟的符號,當中隻有阿拉伯數字,自己勉強認得。
下午的工作大抵就是查缺補漏,根據對出來的漢字數字去核驗原有的記錄。
不過,這部分工作朱厚熜決定要糊弄一些,因為中午這點吃飯功夫自己與陸斌一起核對過一些原材料以及手工錢未結算的部分,這是一筆需要給彆人的銀子,而現在他發覺自己之前算錯了賬。
錯的部分也不多,大約有五兩左右,嗯,得多付那該死的奸商五兩三錢銀子。
怎麼算出來的呢?他朱厚熜其實也不太清楚,在這他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之處撥了三遍算盤子最後決定放心之後。
被這小子瞧見了,根據原先定好的材料價錢,先口中念叨一句乘以,兩組阿拉伯數字下麵畫一橫杠,得出一組數字。
然後陸斌小眉頭就鎖了起來,又道了一句除以,得出另外一組由三個阿拉巴數字組成的數字,中間還有一小點。
最後丫毫無對兄長之尊敬的將自己眼前賬本扯過去,把賬目上數字變成那種怪模怪樣的東西,又道一聲除以,兩組除以出來的數字一比對
這王八蛋差點沒跳過來掐自己脖子。
好在孟智熊那個迷糊貨在邊上站著,還算曉得點事情,一把將他這光屁股蛋給拎住,才算是沒鬨翻了天去。
再之後,便是他朱厚熜根據阿拉伯數字比照賬目校對真實情況這件事情,用了整整一刻鐘,最終發覺,那奸商在每一尺布上,每一兩染料上都偷摸加了幾十文銅錢的樣子。
朱厚熜目前最痛恨的事物大抵隻有兩樣,一是奸商,第二就是阿拉伯人。
好端端發明個錘子的破符號數字,叫自家這混球學來之後折磨人?
而根據自家這混球說的,阿拉伯人從唐朝時期就開始趕駱駝來長安地區經商了,那麼為啥自己現能看到的,還是漢家文字版本的複雜算學?
知不知道,找一個小混球學算學知識,是一件非常丟臉,能叫人尷尬到撞牆的事情!
而更悲哀的事情是,自己大概率還要受這種折磨許久
所以,這小子因為有咬筆頭的壞習慣,而導致小嘴也是黢黑這件事。
朱厚熜認為,還是叫乳母範蘭自行發現的比較好,當然,他今晚也打算去陸斌家小院去歇息,他認為,聽幾聲動聽的巴掌與屁股蛋兒對撞,以及鬼哭狼嚎,有助於緩解他今日受到的精神疲勞。
不過這些個雜亂且無序的想法,在最終彙總賬目出來,純粹利潤被得出之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當陸芸娘點過燈,當趙月姑叫喊著吃晚飯的時間也過去。
一輪明月散發出清亮的光芒,伴隨著繁星點點,此時若是將窗戶打開,想必能夠讓屋子裡也亮堂起來。
可朱厚熜是不肯的,黯淡而發紅的燭火,根本驅散不掉全部的黑暗,可紙張上的數字就是那般顯眼。
“兩千八百一十六兩七錢,另有銅錢四千餘枚。”朱厚熜念著這最終結果,緩緩吐著氣,然後吸,然後再吐,隻覺得胸膛裡那顆心正在左衝右突,叫人不得安寧。
“唔,預料之中。”
“手彆抖,你彆裝蒜,我看著惡心。”
“好吧,哥,咱們賺發了!哇哈哈哈哈!”
“兩千八百兩,兩千八百兩,還是咱們自己賺的,這下子好了,啥都有了!”
“讓我想想,我們該怎麼花這筆銀子。”
“花?這種事情也需要想的?首先,得把我小院子裡庫房裡花銷補上,然後去西街頭逛一逛,老奶奶那家過段時間要賣燈籠了,我得全買下來。”
“糟蹋錢呢!!”這是陸斌的評語,伴隨著的是他危險眼神,以及想要不客氣的舉動。
最近他是不是越來越不尊重自己這個兄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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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先生不是老說長兄如父嗎?本世子做爸爸的威嚴怎麼到這裡就蕩然無存?
“說笑的,我可不是那賺了些銀子就失心瘋的人,還要不少事情要做才行。”朱厚熜終於讓頭腦清晰了一些,說實話,剛才一瞬間,他真的有糟蹋錢的舉動,比如將全部銀兩兌成白銀奉送入府中,讓自己父王激動的拍著桌子,大聲向所有認識與不認識的人來誇讚自己的本事。
但,終究還是舍不得,這種舍不得,不僅僅來自於最近一段時間的發愁與辛苦,而是來自於各種各樣的地方,各種各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