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自興王府出,克繼大統至今已數月有餘,深知天下群臣,諸賢皆對朕有怨懟,以為朕乃小宗入大宗,不負正統,有違倫理綱常。
朕有自知之明,朕為君,乃天賜也,乃先帝之喪不得以而為之也,而朕無太子之期,故國事不精,朕年幼齒輕,故國事不熟,然則朕為君位前,經年累月以來,聞朝中有賢臣者,莫如內閣老臣,滿朝公卿,亦聞文者當治國也,由是,朕信諸卿而托國家之任,敬諸卿而時以國事問之,學之,誓不以大禮議之私而廢家國之公也。
然!諸卿棄朕!
諸卿欺朕!朕之錦衣衛查獲大覺寺金殿之金銀,數以萬計!其皆為官員,勳爵,皇親,國戚之供奉也!
朕問爾等,問堂中諸清官廉公!金從何來,銀從何來?
大覺寺僧正住持法號慧空,度牒金缽,皆為工造官賜。
然所行所為者,一曰偷盜孩童,殺人父母!二曰販童男女,男盜女娼!三曰鋸腿殘肢,坐奸犯科!
此歹人歹徒也!竟也有袈裟披身!堂下諸官,眼瞎乎?
令朕不可思議者,賬目所錄之數目,整箱數口,而五年之賬,可充一箱!!!
賬目所記,皆為各官,各府,各商,各族所買,無怪乎凡夫俗子,地痞流氓,稱孩童子為白羊也。
白羊數出,吃草啖汁,為人父母者養之,靡費時日幾月幾年,肉卻為諸愛卿賊子所食也!!!
陸斌愛卿所抬之箱,為新計之,竟叫堂上三司會審諸管,一個不落全入袋中也!!!
朕心甚痛!爾等諸官,皆欺君罔上之徒也!!
然!
朕心係國家社稷,諸官有罪,此番卻不一概而論之。
以罪愆大小論,首惡者,黃偉忠,王召,趙珠,費左文,曾長青,趙廣文,符春乃十惡不赦之罪也,令腰斬棄市!抄沒其家!
順天府宛平趙氏,錢氏,大興縣常德商會,保定府祁州府王氏,安州府劉氏,順德府巨鹿張氏,邢台小張氏乃買商行惡,不正言行之罪也,其家中凡舉人以下者,削除功名,申報著曰功,有德者,後由吏部考察其德,報於朝堂,由內閣批準,方可敘考。
舉人以上者無論年齡老幼,十年內不準再考,為官者,戴罪立功,暫不予罰!
勳爵之中,建昌侯張延齡,削爵兩級,閉門思過三年。
壽寧侯張鶴齡,削爵一級!
餘者堂下諸官,凡諸官所請,罰俸一年!
再令陸斌,於三司會審之地,眾目睽睽之所,焚賬目之箱,此事揭過,朕心留之!欽此!
蔣冕聽完,長歎一口氣,撩袍跪地,大禮以拜之“臣等叩謝天恩。”
幾乎寂靜的三司會審之場如夢初醒,幾乎同時,幾乎所有的官員,滿臉劫後餘生,震驚駭然之色,慌忙跪地磕頭,口中高呼“臣等,謝陛下不殺之恩,定當竭心儘力,以彌其罪。”
當然,那老和尚不斷呻吟著,自己沒有寫,沒有做賬目這樣的話,此時已經不重要了。
當他聲音大的時候,假話被人作真話來聽,現在,他聲音小了,自然真話就成了假話。
黃偉忠等作為其底氣的有力支撐者,此時此刻都自身難保了,真假之言,又如何呢?
就像是他們從不在乎所謂乞兒孤兒的悲慘命運一樣,他們亦陷入到自己所瞧不上的那種境地裡去了。
不,他們還不如這些乞兒們,至少在城吏司的幫助下,他們擁有活下去的權力,並且定然獲得幸福的未來。
而黃偉忠這幾個人,他們必然被腰斬,也必然會死,這是皇帝放過其他人的代價。
就算是他們被攔腰斬斷,仍舊能夠活下來,可也逃脫不了死亡的命運。
陸斌輕輕一笑,看著明明身體完好,可因為絕望而幾近氣若遊絲的慧空老和尚,低聲但清晰的道“看,我說過,你必然會看到自己的死亡。”
“你騙人,你說的是謊言!”
“對,沒錯,你確實沒有記賬,這些罪行是鄭包聯係鄉親百姓那箱子裡的東西是我編撰的,黃土浮塵是我撒上去的,紙張封皮也是我的人用了新法子做舊的。”陸斌非常坦然的承認了這件事情,在被點燃的木箱子之前,在火光直接映照之下“可到了這一步,即便我承認,也沒有用了,老和尚。”
“我不信”
“不信你就儘管試一試,你這種聰明又怕死的人應該不會看不出來,你的靠山們現在的想法吧,這群不乾淨的人,已經不在乎罪證的真或者假了,也沒有在乎的必要,已經公之於眾的事情,真假如何,已然不可能在考量的範圍內,需要真假去定罪的階段,在禦旨頒布的一瞬間就已經結束了,勾兌好的結果已經是大家夥都認同了的事情,罪行沒有爆出來的,罪不致死的,現在都隻想著讓罪該萬死的早死了事,事情止步於這些人去死,這是妥協,也是條件,大家都有體麵的收場,這是非常合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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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豎子!豺狼!”
“好了,你破口大罵有什麼用呢?你又不能決定你的生死,甚至到了現在,我也不能讓你活下來,你隻能死,我唯一能選的是讓你怎麼死,至於你,任何權力都沒有,至於我為什麼和你這麼說,抱歉,我費了這麼多功夫,消耗了這麼長時間,當然就是為了看你這絕望的表情,好了,就這樣,你可以去見證你自己的死亡了,好了,去吧,帶去大覺寺金殿,偷偷摸摸的殺!”
陸斌揮了揮手,紅著眼睛的錢鹿一把抓住慧空老和尚的袈裟,連裡衣也攥在手中,他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
“大人曾問過我等,爾之罪比劉瑾何如,吾等答曰,不如劉瑾十分之一,因此,你走運了,你不需要和劉瑾一樣被割三千多刀,你隻用割三百多刀,就能死了!”
慧空老和尚愛好者,老邁的聲音都立時就喊破了音。
一道冗長的濕跡帶著尿騷味被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