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牧固然怨恨曲江曾經的所作所為,並沒有真正原諒她;可他卻又視曲江為自己不可替代的創造者、唯一的朋友,無法眼睜睜看著她死去。
即便明知對方是在利用自己,她的溫柔和歉意與曾經打壓控製他的所作所為本質上沒有任何差彆,可狄牧最終還是選擇了幫她。
也難怪後來莫初揚總是看不過眼地勸阻他,罵他是沒救的戀愛腦——他把友誼放得太高,對朋友的重視幾乎遮蔽了全部的視線,以至於甚至看不見他自己。
就像很多人在戀愛中心甘情願獻出自己,把血肉都奉獻給另一方吞噬……二者看上去,大概是差不多的狀態吧。
如果世界上存在清醒的戀愛腦,那麼相對應的,狄牧就是個清醒的傻子。
是曲江為自己量身定製的血包,養來消遣與應急的傻子。
他能怎麼拒絕呢?
曾經狄牧沒有實體時隻有曲江能看見他、聽到他的聲音;而如今他雖然有了實體,但換來身體的條件就是殺掉所有這些見到他的人,而後冤魂大仇得報,冤情已了,怨念消散,沒有足夠的念力支持,他大概又會失去實體,變回寄宿在一個陰暗血腥的複仇故事裡的不人不鬼不知道該算作什麼的東西。
他主動在曲江麵前現身,是因為不忍、因為冥冥中被告知自己的存亡與曲江息息相關,同時,也未嘗不是抱有希望曾經創造出他的人能記得他、為他足夠的念力的念頭。
狄牧嘴上說著想死,行動上難以善待自己,可實際上卻太想活下去了。
就算連這種求生欲都是來源於曲江,就算他隻是個被創造出來消遣的小玩意兒、一個失敗的仿製品……
他也太想活下去了。
……
上一世的狄牧並沒有這麼好的身體素質,自然也沒有太強的物理戰鬥力——畢竟那時他就連承載意識的軀體都是與冤魂們交易得來的。
但他的權柄很適合針對一切有意識這個概念的存在。那座影城中除曲江外的所有人,都在他的鈴鐺聲下變為了他的傀儡,被他操控著自相殘殺乃至直接自儘。
就像這一世的秦長宇和謝素馨,普通人根本無力抵抗權柄的力量,稍有接觸,就會不幸陷入,不知不覺被馴服為溫順的羔羊,生殺予奪隨他心意。
做這一切時,狄牧並沒有回避曲江,畢竟曲江是唯一不會受此影響的人……或許是因為究其根本,他得到權柄本就是因為對方。
時間仿佛又回到了曲江的童年時代,那些欺負她的、她看不順眼的人,狄牧通通會替她解決。
並且這一次這種無條件的幫助發生在她最需要的現實裡,而不需要她編纂故事、啃食幻想,借此自欺欺人了。
倘若事情如此順利地發展下去,或許曲江真的能不再付出更多的代價,而從這裡順利地離開。
她可以繼續戴著真實的喜愛與虛偽的假麵哄騙利用狄牧,狄牧可以繼續裝作不知借助她的念力保持實體的存在,就算隻是互相欺騙,但互利互惠也未嘗不是一種穩定和諧的關係。
但狄牧是世界意誌選定的反派,他存在的意義,就是站在曲江的對立麵。
世界意誌會在氣運之子的成長路線可能偏離祂的預設軌跡時,悄無聲息地下場乾預。
曾經曲江總是無緣由的情緒失控,難以自製地對狄牧施加情緒暴力是如此。
現如今,同樣是這般。
所以世界意誌並未通過這個一帆風順的劇本,而是在批下一個刺目的紅叉後,將事態導向了另一個不可挽回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