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家在宋集村的最村尾處，離得村口還有一段距離。天黑又都是小道，怕瑾姨他們看不見，司行知還點了燈籠才出去。
才走到村口的小道，就看見兩個人推著板車回來。
“阿瑾，小安。”
小安灰頭土臉的耷拉著，並不說話，瑾姨雖應聲，卻也是有氣無力的“老爺。”
司行知過去將燈籠遞給小安，接過瑾姨的板車往家裡推。隻看一眼，他就明白怎麼個事兒。
早上瑾姨摘了七個大南瓜，每個都能有七八斤重，今兒出去了一天，車上還有好幾個呢。
果不其然，回了屋，瑾姨從懷中掏出四個銅板遞給司沐顏。
“大小姐，沒想到今年滿大街都是南瓜，根本賣不出去，後來沒辦法，一個三文錢賤賣，才勉強賣出去兩個……我……買了兩個饅頭。”
兩個南瓜賣了六文錢，饅頭一文錢一個，還剩下四文錢。
小弟說“大姐，是我太餓了，瑾姨買的饅頭，都給我吃了……”
他今年十一歲，正是長身體的年紀，一頓飯能吃很多。之前原主雖然凶，但飯食上苛待自己也不肯苛待了弟弟妹妹們，至少要給他們吃飽。
瑾姨擺擺手“我也吃了……”
小妹轉身去了灶房，將鍋裡溫著的飯食一一端出來“留了飯，快些吃吧。”
小弟一整日就吃了一個半的饅頭，全靠喝水熬過來的，早就餓壞了，立刻大口大口地吃起來。瑾姨雖然也餓得很，但這些年她辛苦慣了，什麼都緊著主子先來，倒是還算能忍，一邊吃一邊與司沐顏說話。
“去年的南瓜一文錢一斤，這麼大的南瓜能賣七八文錢，這些少說也有五十文了。可是今年……”瑾姨想到這個就愁眉苦臉，“我種了那麼多南瓜，總歸能賣百來個，還以為能賣個一兩銀子回來呢。”
菜園子裡已經熟了的南瓜，還有十好幾個，還有沒結果的，未成熟的，算下來這一兩個月，一百個絕對不在話下。去年種的南瓜少，一個月賣了三百多文錢，還給家裡扯了布做冬衣，也是因此，瑾姨才覺得今年可以多種起來。
小妹說“賤賣呢？沒有一兩銀子的話，半兩銀子能賣到嗎？”
瑾姨搖頭“不好賣，到處都是南瓜，這東西好侍弄，不怎麼費功夫，就是城裡人在門前屋後弄一點，都能牽藤開花結果。不過後日有集會，我打算後日再去試試，能賣出多少，就多少吧。”
南瓜能放一兩個月，但他們一家子吃不到那麼多。
她們說的這些，司行知完全不知道，他坐在旁邊發呆，連自己能做啥也想不到。從京城來到嶺南，他從小學的那些東西，一點都派不上用場，反倒是賭錢上有點天賦，才會想要去賭錢來貼補家裡。往年賭一賭一點小錢還是能贏，最近這手氣不大好也就算了，家裡這麼個情況，往後怎麼可能還有餘錢讓他去賭？
他還是琢磨琢磨，怎麼能給孩子們分擔一點吧。
司沐顏白日裡就看過旁邊的情況，對於南瓜滯銷的結果是有預見的，所以沒有其他人那麼沮喪。
而且白日裡，她已經琢磨到要怎麼處理這件事情了。
“趕集的時候，除了各式各樣的東西多和便宜之外，吃喝也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我倒是有個想法。”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司沐顏臉上。
司沐顏說“南瓜不好賣，但若是做成南瓜餅呢？”
“南瓜餅？”
南瓜是去年才出現的東西，大家都知道這東西好吃能飽腹，而且很容易就養活了，還能放一兩個月。但是南瓜餅怎麼做？而且，好賣嗎？
瑾姨提出意見“大小姐，我沒聽說過南瓜餅，也不知道好不好賣。而且像是我們去趕集，都是自己帶水帶乾糧，真能賣出去嗎？”
司沐顏笑起來“瑾姨若是手上有一點餘錢，看到坊市上好吃的，想不想給小安買一點？”
瑾姨連忙點頭，今兒是沒錢，她原本想著早早的把南瓜賣出去，就去給小少爺買個肉餅吃的。
“這兩年風調雨順，家家戶戶都有存糧，自然也會有一點餘錢。去趕集一般會成群結伴帶上孩子，有個什麼新奇的小吃，想必隻要不是太窮的人家，是樂意給孩子買一點的吧。”
小妹的猶豫沒有瑾姨那麼多，忙說“大姐，那這個南瓜餅要怎麼做呢？我們不如趕緊做起來吧。”
今天太晚了，當然不方便。司沐顏決定明天白天先做一點試試看，要是真的合適，就多做一些，後日到集會上去買。
第二日又是各自忙活，司行知吃了早飯就去裡正那兒。自家兒子的後事，雖說裡正全都應下了，但他這個做老子的，總不能什麼都不管吧？他雖然啥都不懂，但還算聽話，也不多嘴，裡正讓乾嘛就乾嘛。
就是他沒乾過粗活，每次都累得氣喘籲籲，看得其他的漢子連連搖頭，覺得這司家男人真是，空有一張好臉麵，乾啥啥不行。
司行知與三個漢子一起抬著空棺材往義莊方向走，累得兩條腿直打顫，嘴唇發白，像是一下子就要厥過去。
“得了，我來抬吧，你旁邊來！”旁邊漢子走過去，接替司行知去抬。
“多謝……多謝大河哥。”司行知在旁邊站了會兒，才算是緩過勁，又趕緊追上去繼續道謝，“真是多虧了你們，不然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啊。”
王大河瞥他一眼“你們大戶人家的男人，都這麼虛的嗎？”
幾個漢子全都哄笑起來，看司行知的目光中也帶著些戲謔，他們的言語粗俗，嘲弄意味十足。
司行知也不惱，抹了把汗說道“年輕的時候還好，但也沒做過力氣活。還是到了村裡才知道，難怪人家說術業有專攻，我這落魄了，就是去賣力氣，也沒地兒要啊。”
“哈哈哈，不過你能認字讀書，光是這一點，咱們村裡就誰都比不上了。我們宋集村能認字的，也沒幾個人呢。”
司行知心中猛地一動，認字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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